“不会!”幼帝飞快说了一句,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又说了一遍:“我才不会责怪母后呢。”
他明白,母后有太多顾虑。
遇到这样的事,他虽然难过,却没有怪过她。
他只是有些期盼母后来见一见他。
只要母后说的话,他都愿意听。
可是没有等到她。
崔窈宁想到母亲口中的胞姐,轻声和他说:“姐姐自小习惯了懂事,所以面对你,可能也是这样的要求,你不说她便以为这不是难事,长久以往下去,你们母子间的关系难免生分。”
“可是一直这么下去,怎么行?”
“如今的宫中只剩下你们母子两人,除了你,姐姐也没有第二个孩子了,她还这样年轻,你若是不多陪陪她,她难免会觉得有些孤单。”
说到此处,幼帝眼皮动了动。
他抿了抿唇,像是想说点什么,又不好意思,先前大放厥词,摆出一副谁来都不见的架势,现下突然改口,即便是少年也是好脸面的人。
外面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幼帝立刻躺下。
宫人得了令后进来,将膳食一一摆在桌上,崔窈宁招来一位宫人,让她去请太后过来。
宫人应了声“是”,退下。
其余宫人将膳食摆好后,依次退了下去。
她们走后,幼帝才起身,走到桌旁坐下来,有些弱弱地问了声:“怎么突然请母后过来?”
崔窈宁抬眼:“陛下不想见吗?”
她容色鲜妍,神色却平静,大有一种,如果他不想见就立刻叫人把那名宫人叫回来的意思。
幼帝立刻闭上了嘴。
好吧他承认,他还是很想见到母后。
姨母说得很对,如今宫中只剩他们母子二人,那些从前的东宫侧妃们生的孩子和他可没亲。
不过,一向明媚张扬的姨母突然这么说话,幼帝还有些不太习惯,没忍住说:“姨母,你这还没嫁给姨父,怎么就跟他一个样了?”
从承启帝那边来算,裴宴书是他的姑表叔,从太后这边来算,又是他未来的小姨父了。
更别提,他还是中书侍郎。
待再过两年,尚书令退下,幼帝准备让他上。
皇祖父的思想一直影响着他。
那些外人再如何,都不如自家人信得过去。
裴宴书不仅是他姑表叔父,还是他的小姨父,这样亲近的身份,什么事交给他,他都放心。
陡然听见“姨父”这个称呼,崔窈宁还愣了下,很快便红起脸,“谁让你现在喊他姨父了?”
幼帝边吃边抬头,“不然该喊什么?”
崔窈宁想了想,给了个称谓:“裴大人啊。”
那些人不都这么喊吗?
至于幼帝该怎么喊,她还真的不太清楚。
卿家?
想到刚九岁的少年这么喊,她有些忍俊不禁。
崔窈宁忽然又想到一个事,连忙追问:“对了,你没有当着他的面喊过他这个称呼吧?”
“喊过。”
幼帝一脸无辜,补了一句:“他还挺高兴。”
虽然中书侍郎裴大人那张脸经常面无表情,可私下里,他那句“姨父”脱口而出的时候,明显能察觉到他眉梢眼角都带了三分兴色。
那一瞬间幼帝就明白了。
怪不得皇祖父有的时候经常说他色令智昏,如今一瞧果真如此,遇到姨母后他就昏了头。
不过对幼帝来说,还挺好的。
姨母这样娇气名贵的人本就该用心呵护他。
裴大人正合适不过。
幼帝说完那句话就埋头继续吃饭,半点都没想过自己这句话会对崔窈宁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崔窈宁完全怔住了,很快唰得一下脸红了,有些羞赧,“啊啊啊啊谁准你现在就喊他啊!”
幼帝笑眯眯地抬头:“早晚都一样。”
“什么早晚都一样?”殿内传来温柔的女声。
幼帝手中的汤勺“啪嗒”一声掉在了碗中,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一般,怔怔地看着那个从外面走进来的雍容华贵的女人,难以抑制地喊了一声:“母…母后?”
太后笑了笑,目光落于桌上,“快吃饭吧。”
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吃饭。
幼帝莫名地红了眼圈,“嗯”了一声低下头。
崔窈宁见状,将空间留给了他们母子二人。
他们这时候应该有很多话想说。
崔窈宁不想打扰他们,和胞姐说了一声出去。
正是初春时节,空气都泛着一股鲜活的气息,说来也怪,那场大雪过后温度一下子回暖,各式各样的的鲜花争奇斗艳,一时香气扑鼻。
一路走来,嗅到不少香味。
迎面一阵清冽的梅香,好似于置身冰雪之中。
崔窈宁抬眼看去。
穿着紫袍圆领官服的青年从长廊尽头走来,他身形颀长,容色清冷,这样一身紫袍实在太适合他,映得肤色如霜雪般冷白,透着几分玉质的出尘气息,他眉目很淡,不笑时更添冷色。
四下宫人纷纷行礼。
青年并不倨傲,无论见到谁都会微一颔首,可因为气质太过清绝,让得见到的人无一不生出几分难以高攀的距离感,令人望之生畏。
似乎察觉到动静,他倏地抬眼,见到她时,那双漆黑漂亮的眼里亮起了光,嗓音如敲冰戛玉般动听,“九娘,我来接你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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