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棠看着眼前陌生的明枳,觉得脑袋好像被人打了一拳,眼前一阵天晕地旋。
她是这么想的?
她竟然是这么想的!
深吸了一口气,虞棠仍未忍住:
“我婆母如羊羔温顺?”
“我丈夫疼我爱我?”
“那是你不曾看到他们是如何联起手来算计、戕害我的!”
“后宅女子,哪一个不是活在刀尖上?”
“幸福?”
“那两个字是用来哄骗无知的少女的!”
“哪家不扯着光鲜艳丽的遮羞布去遮盖那一地鸡毛?”
“明枳,你听好了,我们没错,既然没错,凭什么我们要忍气吞声,凭什么我们要委曲求全?!”
“你死了,你的仇人痛痛快快,你的亲人朋友呢?”
“你的孩子呢?”
明枳抬头,眼底是浓浓的绝望:
“我这样的人,没人在意的……”
“你是不是以为,我只是为了今日被羞辱的事情才寻死的?”
“不是的……”
“我真的受不了了,虞棠,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嫁进卢家五年,家里老太太看我不顺眼,每日都罚我站规矩。”
“去年冬天,我身子坏了,大夫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怀孕了。”
“姑嫂们每天各种阴阳怪气。”
“他母亲每天变着法的往他房里塞人,我却不敢有半点怨言。”
“她们还嘲笑我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如今就连各房的女儿都开始对我颐指气使,我一个当家主母活却像是个奴婢。”
“前两日我实在受不了了,便回了一趟娘家。”
“可你知道我母亲说什么吗?”
“她劝我给他娶一位能生育的平妻……”
“连我的母亲都开始逼我……”
说完,她再也忍不住抱着虞棠失声痛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错的是他,是他害的我不能再怀孕生子,可到头来所有人都站在他那边指责我。”
“说我淫荡孟浪,说我不配做卢家主母。”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可我……我说不出口!”
她正哭着。
一个年轻少女火急火燎地从外面跑进来。
她一进来也不管明枳怎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便道:
“婶娘,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我们卢家都要被你害的断子绝孙了!你怎么还不放过我们啊!”
“折腾完了三叔,又来害我们卢家的女子,难道非要我们卢家家破人亡,你才肯满意吗?”
“我给你磕头了,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侄女求求你了,看在你和二叔曾真心相爱的份上,你自尽吧,你放心,你死后,我们会善待你的女儿,我们也会力劝老太太,让老太太允许你进卢家的祖坟。”
“你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尽力说出来,侄女一定求祖母成全婶娘。”
虞棠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女一步步逼迫明枳。
她压制的怒火再也憋不住。
一巴掌直接甩在了她的脸上。
“你还知道她是你的婶娘,她被人迫害,你们不去找迫害她的人算账,反而在这里逼她寻死,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
被甩了一巴掌的卢诗悦捂着脸,震惊地看着虞棠。
“虞姐姐,你为了这样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打我?”
“你忘了侯爷让你多多照拂我了吗?”
虞棠冷笑一声:“不守妇道?”
“这词不适合用在明枳身上,到是适合……”虞棠冷笑了两声没把话说全,卢诗悦做贼心虚,慌乱低头错开了虞棠的视线。
“还有,姐姐这个称呼我不敢当,算起来,我和你这婶娘是发小,你还是叫我一声姨母,更妥当一些。”
一旁静默许久的长公主也在这时开口:
“没想到卢家的家教竟然如此不堪,一个庶出的小姐竟然敢当众逼婶娘自尽,这话要是传出去,卢家的脸面怕是要到几十里地外去捡了。”
说完,容姝转头对身后的婢女道:“扶卢夫人去客房歇息。”
“还有,叫府里的侍卫看住王榷,他不是喝醉了酒吗,带他下去醒醒酒,可别再不小心唐突了哪位夫人小姐。”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卢诗悦:“你既然这么喜欢跪,本公主也不好多说什么,冬儿,看着她,让她跪足了两个时辰,两个时辰,记住了,少一瞬都不行。”
“是。”
卢诗悦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在对上容姝那双冷凝的眼睛后,识趣儿闭嘴。
屋里。
婢女刚要给明枳更换衣物,明枳却白着脸摇头:“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你们能不能转身回避一下?”
容姝不解地看着明枳:“都是女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虞棠眼尖地看到,明枳的胸口似乎有烫伤……
联想到明枳刚刚抱着她哭诉的内容。
虞棠瞬间明白。
导致明枳流产的真正原因,不是卢家老太太让她在雪地里站规矩,而是他丈夫在房事上只怕有些特殊癖好。
她不是未出阁的小姐,什么都不懂。
相反,她游走在贵妇的圈子里,什么也都知道一点点。
有不少妇人嘴巴不严,家里的房事也喜欢在公众场合诉说。
不过但凡有点良心的男人都不会把这种癖好用在正妻身上。
承受者多数都是外室或者姨娘。
毕竟在男人眼里,外室和姨娘虽是真爱,却始终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没想到,卢大人竟然将这种事情用再了明枳身上……
虞棠脸上的笑几乎维持不住。
她轻轻扯了扯容姝的袖子:“公主,她打小害羞,不喜欢被人看换衣服,咱们快出去吧。”
容姝看着虞棠:“那好吧。”
两人没走太远,靠坐在游廊的凭栏上。
容姝靠在柱子上,没有半点公主的样子:“姐姐你和这位卢夫人原来是发小啊,可为什么京都上下都传你们关系不好?”
“我们两个的事情,得从很久以前说起。”
“我和明枳两人的祖父是结义兄弟。”
“他们俩,在江南那是有名的死对头。”
“为了抢客户,能指着鼻子问候对方八辈祖宗那种。”
“但如果谁敢在他们面前说彼此一句不好,那完了,这个人肯定会被喷的狗血淋头。”
“总结下来就是,我可以骂他,别人,不行。”
“这两人除了是死对头,还爱攀比,凡是有的,皆要拿出来比一比。”
“我和明枳从小就被这两位外祖放在一起比。”
“比如我今天会拿筷子,明儿明枳也一定要会拿筷子。”
“今儿明枳吃了一碗饭,我也必须吃一碗饭。”
“祖父们这样的攀比一直持续到三岁。”
“后来祖父送我去启蒙,明枳也被送去了学堂,不出所料,是同一家学堂,同一个夫子。”
“我有眼疾,不能视物,脑子却还算不错。”
“夫子讲的内容一到两遍便能记个大概。”
“明枳在这方面稍微差一些,她脑子笨,夫子教她十遍她都未必记得。”
“但只要她学会了,她便会大声朗读,我知道,她是怕我也笨,学不会,又不好意思开口问夫子,便一遍又一遍的念给我听。”
“她声音特别大,同学们听不下去,暗戳戳找了夫子,夫子便在课堂上让她小声一些。”
“公主知道她是怎么回答的吗?”虞棠看着院子里那棵金黄的银杏,一双眸子盛满了温柔。
“怎么回答的?”容姝好奇地看着虞棠。
“她说,夫子,我天生嗓门大,改不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特意拔高了嗓门。”
“那一刻,我特别想要一双正常的眼睛,我想看看她,我想知道这个笨笨的却用自己独有的方式保护我的朋友,是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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