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人灰头土脸的走了, 郯王李琮犹不解气,还遣了几个亲卫一道护送。
说是护送, 其实就是押送。如果这一家子人还不安分, 嘴里没把门的胡吣,就听一次打一次,打到安分为止。
“哥, 没想到你还这么善心啊, 愿意为孤儿寡母做主,怕她们娘仨被坏了名声。”
小迷弟李琎一脸崇拜。
结果他堂哥看了他一眼, 嗤道。
“她仨名声跟我有啥关系?我是怕那一家子胡咧咧坏了你的名声!”
“你这段时间经常出入鸡场, 那刁民说都是奔着那小寡妇去的, 呸!什么玩意儿!”
他堂弟李琎李嗣恭, 那是他父皇都称赞过的“天人”, 跟个村里的寡妇扯上干系这能听吗!?回去父皇和大伯还不怪罪他?!
“你不是说要学酿酒吗!?怎么又改成养鸡了!?”
李琮怒其不争地点着李琎的脑门。
“以咱们的身份, 什么时候需要自己亲手去养鸡了!?那得落魄成什么样?!”
他这样说,李嗣恭就不答话了。
这话没法答,毕竟李琮是皇长子, 他爹是当今圣上。
像他, 他爹虽然是宋王, 但大唐从立国开始宗室落魄的还少吗!?
远的不说, 就他们曾祖母篡权的那些年,老李家的这些人不都被打发到边边角角了吗!?全家都被杀的也不在少数。
所以薛三郎说的对,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一技在手天下我有。如果圣上实在忌惮他们家, 他也可以带着父王和母妃去乡下养鸡……
李琮可不知道自家堂弟已经被748洗脑了, 他越想越觉得这谢家人可恶, 什么人都敢上来攀扯。
“还有那个薛三, 恁地鸡贼,为了避嫌竟然早早就把鸡场兑给了堂兄一家,你看他平时根本都不往后山去,他怎么就不知道拦着你点儿……”
李琮说748的坏话,李琎就不爱听了。
“我清清白白堂堂正正,三郎为什么要拦着我?在鸡场里干活的妇人一抓一把,难不成我都要避着?哥你还不是天天沉迷打铁,你跟三郎学炒钢的时候怎么不说人家鸡贼?你这不是卸磨杀驴嘛。”
李琮:……
李琮张了张嘴,没找到可以反驳的理由。
他也不是真恼了748,他只是觉得谢家那小子侮辱了李唐皇室的尊严。
就那谢家那几口人,根本连抬头看他们一眼都不配的,要不是他们兄弟是隐瞒身份住在桥东村,早就把这些不敬的刁民推出去杀头了!
之后谢桂香带着两个女儿过来拜谢过几次。
李琮其实对这母女三个没什么印象,他出头也不是为了桂香,连人都没见就把人给打发了。
不过经此一事,748也终于注意到桥东村的安全问题。说起来村里现在已经有两个三个产业了,酱园、油坊和鸡场,虽然目前规模都不算大,但日常人来人往也进了不少外人,安全问题应当被重视起来。
“这事儿,我也琢磨了一阵。”
村正宋大全砸吧了一下嘴。
“以前村里很少来外人,进来脸生的大家都能知道。现在来村里进货的越来越多,要是十里八乡的还能混个脸熟,再远点的真的记不住,老这么四处窜也不是个事儿。”
“酱园、油坊和鸡场都是你的产业,我寻思着你能不能再村口这块起两间房,以后交接货物就在这铺子里,外来的人提货就在铺里等,别让他们随便在村里溜达?”
其实这个想法宋大全早早便有,只是一直不好说,毕竟是要让薛三郎掏钱建房,薛三郎把酱园选址在桥东村,已经给大家伙添了不少进项了。
但是没办法,村里的生人越来越多,慢慢的桥东村富庶的名声也在外扩,已经有些蟊贼闻着味过来,混在来往的客商堆里根本没办法分辩。
谢家闹了这一场,真是给了宋大全一个说话的机会了。
他有些忐忑地看向748,谁料对方答应得格外痛快。
“行,但是村里得给我圈块地。”
“地有,地有的是。”
宋大全大喜道。
“村口河边的地随便你挑,反正都种不了庄稼,你选好了我替你去县里办契书。”
这样啊。
748点头。
它原本也有单开一条商业街的想法,这样它在后院搞什么勾当还不容易被发现。只是它毕竟是个没常识的运维统,不知道在开元年间建商铺需要怎样的手续,所以一直也没敢又动作。
现在宋大全都主动提出来了,那它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当然是欣然接受啦!
“那街市上的安保……”
“这个你放心!”
宋大全马上拍胸脯保证。
“每天村里都给安排两个丁壮维持秩序,家家轮着来,有事儿大家一起上。”
“可以。”
748继续点头。
“来巡值的我给发工钱,每人每天10文。”
每天10文,折算下来一个月300文,倒是一个合理的市价。
但这活它就在家门口啊!根本不用往远走,就在村口的街市上维持秩序,真出了事村里人还能过来支援,这样轻省的活计在外面可给不足300文!
于是宋大全高兴的答应了,还给村里的丁壮们都排了班,保证每个人都有赚10文钱的机会。
剩下的事儿暂时不需要748,于是它陪着刺史大人谈找水的事,约定半个月之后开班授徒。
半月之后,张说又来了,这旬的休沐日他没事,早早便来了桥东村。
他来的时候,又遇到小王爷李琎和748在放鸡。
“这产出的鸡蛋鸭蛋要怎么办?”
张说看着乌泱泱的鸡鸭问小王爷。
“这么多蛋,村里吃不完吧?放久了可是会坏掉的。”
“不会坏。”
李琎给他展示金七娘她们的研究成果。
“用盐巴腌制的咸蛋,用石灰烧制成松纹蛋,还可以做蛋烘糕。”
他指了指正提着篮子路过的王梅花。
“那天来闹事那家为什么愿意养她?就是因为她蛋烘糕做的好,谢家人想用她发财。”
“别看她年纪小,她蛋烘糕做的可好看啦!丰岳县的一些大户有时会来村里跟她定糕,她小小年纪就能自己养活自己了。”
听到小王爷夸自己,梅花的脸红红的,但眼睛却比平时都清澈晶亮。
她鼓起勇气,小声问748她能不能在村口的街市上摆摊卖烘糕。
“当然可以啊。”
748诧异道。
“只是我不能保证商业街上有足够的客流,只要你不怕人少白辛苦,你当然可以摆。”
它想了想,觉得不止是梅花,村里还可能有其他家想要摆摊的,便划定了一个摆摊区,每次出摊收1文钱的管理费,用于清洁及维护的费用,不出摊就可以不交。
1文钱真不多,梅花觉得自己能够负担的起,于是便向748预定了一个摊位。
张说觉得很新鲜。
“你说定就定?你都不用回家去问问你娘吗?”
“娘不会答应的,问了也白问。”
梅花摇头。
“娘说好人家的小娘子不能抛头露面。但我们家没有钱,我要是能赚钱,娘就不会被卖掉换彩礼了,我和妹妹也不用去大父家,我不想跟娘和荷花分开。”
谢家人闹的那一场到底给她造成了影响,现在的梅花十分没有安全感,急于证明自己的价值。
748若有所思。
但它也没再多说什么。
一个时代自有的民情不是一个人、一句话就能改变的,摆脱既定命运不单是外部因素的协助,更重要的还是内生动力的激发。
这种事急不得。
“噢,你还起了一座炭炉?”
张说遥指着一座小型高炉说道。
“这可是用来熔铸曲辕犁的那座?”
748点头。
“正是。”
它顿了顿,语气无比自然道,
“不过最近借给谭大郎冶铁铸刀来着。”
张说:艹。
张刺史皱眉,暗骂这薛三郎鸡贼。
“谭大郎”这身份他这个做海州刺史的心知肚明,这不就是圣上的长子,堂堂的郯王殿下吗!?
郯王殿下蹲在海州治下一个小村子里铸刀,你说这事儿他是管还是不管?!
管吧,他就是因为告错状参错人被发配到海州来的,之前他给姚崇上眼药被拆穿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呢,这回又是陛下的亲儿子,能落到什么好!?
可要是不管吧……这薛三郎已经明说“谭大郎”是在铸刀。
虽说大唐律不禁止民间铸刀,但郯王的身份特殊,身为长子却没被立为太子,一离开长安就闷头铸刀,说他心有怨怼也不冤屈。
现在薛三向他这个上官报备,马球甩到他个签,这损贼倒是把自己给摘出来了。
“铸……铸什么……”
张刺史假装耳背,用眼神暗示748改口。
可748要是那么会看眼色,它就不会被运维部给踢出来了。
事实上,它不但没明白到张刺史的暗示,它还觉得自己很幽默。
“铸刀啊!就是大唐军拿的那种唐刀!”
748还贴心地放大了音量,贴着张刺史的耳朵大喊。
“谭大郎都造了好几把了,还是不满意,这不又在烧炭炒钢呢!”
“他都废了我好多焦炭了!炒钢的天花板就在那儿,他铸再多的刀剑也不可能造出更强韧的合金,这是工艺的局限!”
“张大人,你去管管吧!”
张说心道我拿什么管,拿你薛三的狗头吗!?
不过这回他想装听不见都不行了,薛三喊的他脑瓜子嗡嗡响,一不留神就被这损贼给拉到了高炉底下。
然后,他对上了郯王李琮清澈但疑惑的眼神。
李琮:“张大人有事?”
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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