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时代第一大都市,丝绸之路的和终点, 贸易无比繁荣的不夜之城。
这年月住在长安的, 那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说山珍海味都入过口吧,但酒肯定是没少见识, 光是胡商从大宛、大食贩运过来的各种酒液就充斥着长安城的各家酒肆。
但是, 今天宋王府在渭水码头摔碎的这两坛酒,在场竟然没有一个人见过, 也没人闻过这种浓郁却富有攻击性的味道。
人群立刻炸开了锅, 都在四处打探这是哪里送来的好酒。
有好事的找了宋王府的关系, 得知这竟然是小王爷送给宋王的礼物, 一路从海州那边给运过来的!
小王爷竟然去海州了!?
“是啊, 去了有月余呢, 听说在那边学了酿酒的方子,亲自盯着成了酒,这才赶忙孝敬给我们王爷的。”
宋王府的下人们都是一脸喜气洋洋, 事无巨细地给旁人解释酒坛的由来, 生怕对方听不懂。
这是曹总管传达王爷的命令, 接酒的场面务必隆重招眼, 有多大就闹多大,得让全长安城都知道李琎不是撒手没,而是辛辛苦苦等到好酒大成, 这才给阿耶奉上孝心。
所以宋王不是没儿子孝敬, 宋王的孝敬需要时间, 所以才没像郯王送刀那么快!
不过摔酒坛子这事儿真是事故, 李成器再丧心病狂也不会想到在码头加戏, 更别说摔桥东酒坊的蒸酒了。
他那不孝子在亡羊补牢的慰亲信上把桥东酒坊夸的天上有地下无,把李成器的好奇心吊得高高,就差没亲自去码头接货了。
不过摔酒坛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原本众人观望宋王府的随从卸船,也就是感慨一下又有人给王爷送礼,结果这酒坛子一碎,浓郁而霸道的酒香飘了半个码头,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都被吸引过来了。
“都走慢点,一定不能再摔了坛子!”
亲自跟过来交接的曹集曹总管大声吼道。
然后他转头看了看面前低头塌肩的两个随从。
这两人正是刚才把酒坛子摔碎了的倒霉蛋,心知闯了大祸忙不迭地过来请罪。原本两人都做好了挨板子的准备,结果曹总管只是骂了两句便让他们下去了,说等小王爷回来处置。
主要摔酒坛子的效果太好了,好到曹集觉得他家王爷肯定不会介意。
那俩随从对视了一眼,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让小王爷处置!?府里谁不知道小王爷最是亲和不过,从不打罚下人,那他俩这关就算过了!?
撵走了两个惹事的随从,曹集低头琢磨了一会儿,又招唤来心腹小声叮嘱了一番。
“一会儿要是有来问酒的,一定给好好解释解释,没问人也想办法宣扬出去,咱小王爷是酿酒需要时间没送,不是忘了……”
他本来还琢磨着要不要再摔两坛子壮壮声势,结果一闻酒坛子里这味儿便惊为天酒,一滴都舍不得浪费了。
于是今天的渭水码头成了宋王府扬眉吐气的舞台,没过多久半个长安城的人都听说宋王府的小王爷在海州有奇遇,得了仙人点化酿出了绝世美酒,给他阿耶孝敬了好几船。
当然,以谣传谣水分巨大,但此刻长安城已经没有第二个周柏敢于挺身而出参李琎大搞神鬼之术,所以这个谣言很快传的李隆基都听到了。
李老三:“什么?我大侄子给我送酒了?!”
这倒不是李隆基自作多情,实是他跟李琎的关系着实不错,李琎的音律都是他手把手教的,比对自己亲儿子都上心。
所以李隆基很有自信,李琎要是送酒进长安城,那肯定有他的份儿!
于是这日午后,李隆基把加急的奏折提前处理完毕,便换上便服溜溜达达去了宋王府。
此刻的宋王府还在兴庆坊老地方,虽然去年几个兄弟联名把兴庆坊的府邸都献给李隆基建新宫,但新王府的建设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所以在搬家之前王爷们就还住在旧宅。
李隆基到的时候,发现除他以外的三个兄弟也都到齐了,申王李成义、岐王李范、薛王李业,一家子兄弟都坐的整整齐齐。
“陛下到了。”
三王齐齐出来迎接。
李隆基挥了挥手,都是自家兄弟,又是在大哥家里,哪里用得着那么多虚礼。
“你们都听到信儿了?”
他问三个兄弟。
“大哥呢?”
“大哥提议说办个品酒会,正安排人去研究花奴送来的饮酒之法。”
“饮酒之法?!”
李隆基挑眉。
“怎么花奴这酒如此讲究吗?不都是入口进肚?”
三个兄弟也都是一头雾水。
他们都是听到消息就来了,都没用大哥给他们下帖子,就是着急想看这惊动半座长安城的好酒是个什么样。
好在没过多久,收到通报的李成器便急匆匆地赶了回来,自然还是先给李隆基见礼。
李隆基直接拉住了他。
“朕听说花奴送了好酒回来?是什么酒?”
“主要是蒸酒。”
皇帝都问了,李成器自然不会卖关子。
“但也有麦酒,有好几种,臣也正在研究。”
“大哥要是研究不过来,不如让弟弟们一起帮着参详参详。”
薛王李业笑道。
“反正我们闲着也是闲着,正好看看花奴在海州都学了什么。”
他这样说,李成器立刻顺水推舟答应了。
谁家不想炫耀有出息的孩子,尤其之前他还在宫里吃了郯王一记偷袭,李成器早就憋着一口气没地方出了。
现在儿子总算脑子开窍,给他阿耶送了孝敬回来。这么好的事儿怎么瞒着家里的兄弟,他办品酒会就是想让兄弟们知道他家花奴是个聪明孝顺的好娃,他也是有儿子孝顺的!
于是李成器拿出了李琎送来的饮酒说明书,一边骂小兔崽子事儿多一边显摆在了几位兄弟的眼前。
“说是一共送来五种酒,有三种都是他亲手酿的,很是花了一番功夫,所以喝的时候也特别讲究。”
李成器一脸嫌弃实地在信上指指点点。
“有用麦子酿的,喝之前一定要用力摇晃。”
“柑橘酒有什么稀奇的,西域的葡萄酒不比他那马尿金贵!”
“也就是后面这三种,说都是用特制的工具蒸出来的,材料用了五谷。不过你们看这个啊,这个叫豉味大曲的,竟然还要用肥猪肉泡着喝,真是胡闹!”
李隆基并余下三王:……哥快你别说了,你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然而李成器还觉不够,继续又道。
“这小兔崽子跟人学了点本事,便觉得自己的酒天下第一,你看看他这说的都是什么话?什么叫小口进酒,每次限饮一盅,谨防喝醉……他还限制起他老子了?!”
“我长这么大,虽然不能说是千杯不倒吧,但喝酒就从没醉过的!他以为他酿的是琼浆玉液吗还不让多喝,也太看不起他阿耶了!”
说罢李成器一挥手。
“各位弟弟,今日我做东,咱们就畅饮一番,不用给那小兔崽子留脸面!”
李隆基:……
三王:……
好了知道了知道了。大哥你家儿子酿了好酒,咱们当叔叔的都会给碰个人场啦!
不过有李成器这一番介绍,李家的四兄弟也都对侄子的酒起了好奇。
尤其是岐王李范。李范喜好书画,常与儒士作诗饮乐,颇有些魏晋名士的风范。
酒李范经常喝,但泡猪肥膘的酒他是真没听过,便问李成器李琎这是从哪儿学来的。
“他说是薛三郎教给他的。”
李成器倒也没隐瞒。
反正现在朝中上下都知道薛三郎是他举荐上来的,那他儿子跟薛三郎交往也很正常,刻意划清界限反而可疑。
“朕也猜是薛三。”
李隆基笑着点头。
“也就只有薛三才会这么多杂艺,朕的大郎跟他学了炒钢之法,前些天还给朕亲手打了一把鄣刀呢。”
说着他从腰间解了一把佩刀下来,展示给几位兄弟看。
“喏,就是这把,是大郎一锤一锤敲出来的,吹毛立刃。”
三王刚从李老大的炫耀中回过神来,转头又遭遇李老三背刺,就有点遭不住。
李成义是没儿子,但李范和李业家里都是有子嗣的。虽然儿子年纪都不算大,但李琎也比他们家的孩子大多少,你看你人家都知道酿酒孝敬阿耶了!
这人啊,就怕对比。
尤其是做家长的,要是没有别人家的娃,那自然是看自家的孩子顶顶好。
可一旦有了参照系,家里那些崽就怎么看怎么不是,你看看人家!
于是陷入李范和李业分分钟踏进内卷陷阱,满脑子都是怎么回去教育孩子,除了学业之外还得多学一门手艺。
大哥家的花奴会酿酒,三哥家的大郎会铸刀,自家娃能干啥?绘画书字那都是基本功,谁家都差不多,要比就得比别人不会的!
不知道薛三那边还有什么手艺,能不能把他们家的娃也教个什么出来……
不然以后再和兄弟们一起喝酒,他们肯定岂不是要被大哥和三哥压着打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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