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公府的大管事可不知道自己要糟糕, 他正在琢磨女掌柜问自己的问题。
呦呵,几个月不见, 薛大人这是连暗线都培养出来了啊!
你看这小娘子盯自己的表情, 笑不达眼,眼里有警惕还有杀气,这不就跟世家大族的死士一样, 看着看挺有气势的。
但是皇后娘娘、两位国公爷交给我的差事, 我怎么可能跟你个小丫头说!?
于是大管事含混道。
“我以前便认得他,你们这个羊毛工坊也是他主持的吧?他人在哪儿呢?我找他有要事。”
他这么说, 以洪幺儿为首的一众店铺娘子军半个字儿都不信。
要真是薛先生的旧识, 怎么可能连他本人的面都见不到。还试探他们羊毛工坊的事儿, 这人一定是奸细!
之前张御史在安西四镇巡查过几轮, 抓了不少奸细出来。这人虽然说的是中原话, 但也不能排除是吐蕃或者大食派过来的, 必须马上报官!
于是洪幺儿使了个眼色,两个伙计如饿虎扑羊,左右夹击把大管事扑倒在地。
“哎?!哎!?你们干什么?!干什么!放开我!”
大管事大惊失色, 拼命挣扎, 大声呼救。
但是没有用, 羊毛铺子里的伙计中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婶子。碍于男女大防大管事不敢乱挣扎乱动, 很快就被婶子们制服。
听说是奸细婶子们也没客气,嚷嚷着要扭送去衙门。
大管事心里这个着急啊。虽然只要亮明身份就能洗清嫌疑,可他的身份也不是那么好亮的——身为外戚家的管事要找安西都护府的武官, 一个不好就会给皇后娘娘添嫌疑, 祁国公和晋国公也会落个外戚干政的嫌疑。
于是大管事咬紧牙关, 只喊冤, 对自己的身份一概个字儿都不提。
“这是怎么了?”
大壮今天正好来铺子结算账目, 看到后院里乱哄哄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大人,我们抓到了一个奸细!”
洪幺儿上来禀报。
也不怪伙计们多心,主要薛大壮被好感度警报搞得风声鹤唳,虽说武婕妤和武家现在的颜色都浅了不少,但毕竟还在黑名单上,他不得不防。
于是他在给工坊雇工授课的时候略微夹带了一些私货,增加了安全教育的内容,还是闭卷考试。
羊毛工坊的待遇好,雇工们都把他说的话当圣旨,100%执行不敢打折扣。
别说,一个月下来还真抓了两个混进来打探情报的,都第一时间送官了,都护府还给有功人员发了赏钱。
这次听说又抓了奸细,大壮立刻精神一阵,奔过来围观报官现场。
“哎,你不是……”
他看着被按在地上的那个身影略有些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大管事看见薛大壮就像看见了亲人,立刻挣扎着要说话。
他嘴巴里被个婶子塞了一块破布头,又脏又臭,大管事啥时候遭过这样的罪!?
“呜呜,呜呜呜呜呜!”
大管事痛哭流涕。
“哎我好像认识他。”
大壮抓了抓头,对一旁的洪幺儿等人说道。
“能把麻布给他取出来吗?我想问他两句话。”
于是大管事终于能说话了。
“薛先生,是……是……小的啊!”
他拼命朝薛大壮挤眼睛。
“小的,小的您还记得吗?在景风门外接您去安兴坊喝酒的……小的还给您掀过马车帘子……”
可怜大管事,不敢直接说自己是晋国公府的人,只要迂回用各种地标提示薛大壮。
景风门是晋国公王守一蹲748的地方,安兴坊是祁国公府的所在。晋国公王守一是祁国公王仁皎的儿子,那日王仁皎答谢748,就是王守一亲自去接的人。
他这样说,大壮就有点恢复记忆了。
他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大管事,发现他的确是王皇后家的人,好奇心这就被勾起来了。
“王……王管事,你怎么来西域了?”
闻言大管事苦笑一声,看了眼周围凶神恶煞的一众活计。
“薛大人我能站起来说吗?地上忒凉。”
于是薛大壮亲自把他扶了起来,又找了处僻静的房间说话。就这伙计们还有点不放心,问要不要让人跟进去看着,被大壮婉言谢绝了。
开玩笑,他那个好感度报警器还开着呢,谁有没有歹意他都第一时间知道。
双方分宾主落座。
大管事也顾不得寒暄,忙不迭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皇后娘娘听说薛大人要经略碛西,便差人给两位国公爷送信。小的这趟出来是带着两位国公的差遣,想问问有什么我们王家能帮忙的,另外也替娘娘采买一些羊毛线。”
大管事摸了把脸,一口饮尽了碗里的茶汤。
“娘娘说羊毛线这东西好,柔软又保暖,不比丝麻的用处小。”
“宫里年年举办劝桑礼,娘娘也是想以身作则,向天下推广羊毛线。”
闻言大壮十分感动。
其实真说起来,天下再冷也冷不到大明宫里的王皇后,她这样做一是为了天下人,还有也是在支持安西都护府的发展计划。
王家说要报答是真心实意的。
“这羊毛的生意可以做。”
大壮压低了声音跟大管事说道。
“我们以前通过郯王给陛下送了一件羊毛衣,现在还在研究新的编制方法。娘娘若是能亲手织一件毛裤送给陛下,那必然是极好的。”
毛裤啊……
大管事心中一动,忙追问道。
“那是做袴还是裈?”
开元年年间的裤子分为两种,袴是套穿在外,裆不缝合的外裤;裈则是穿在袴内,合裆贴身额度里裤。当然也有合二为一的款式,在袴里面缀衬里增加保暖系数,大管事拿不准薛大壮说的毛裤是不是这种。
“差不多吧,毕竟羊毛线很有弹性,织出来的裤子是贴身的。”
他伸出一条腿,给大管事展示自己刚上身的毛裤。
“我这条有一半是郯王织的,有一半是张御史织的,针法不提一样,你可以参考看看。”
大管事:!!!
大管事:什么!你都能支使安西大都护和北庭都护府兵马给你织毛裤了是吗?!
其实这事儿还真赖不着薛大壮,张罗着让众人聚众织毛裤的正是748。
748也不是故意的,这不羊毛线已经纺出来了嘛,本着粗加工不如深加工赚钱的心思,748觉得还是要拓展羊毛线的应用,至少得先拿出点成果来让大家知道羊毛制品的好处。
它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老三。
李老三这个位置大概相当于之前的李成器,属于能够影响大唐潮流、引领时代风向的流量小生,能跟他搭上边就不愁东西卖不出去。
以前有李成器在,这事儿他直接找李成器就行了。但李隆基是皇帝啊,联系李老三可没联系李老大容易,薛大壮一个小小的从八品监作还不够格。
但大壮不够格,安西都护府这不是还有够格的嘛!皇帝的儿子就在龟兹城,而且这羊毛作坊还是皇帝儿子主持建造的,那当人爹的能不给捧个场?!
于是748开始撺掇李琮给他爹织毛裤。
李琮一开始都听傻了,觉得薛先生这回是异想天开,他一个堂堂男子汉咋可能挽着线团织衣服。
“怎么不可能?!”
748还一脸振振有词。
“编织是门手艺,手艺可不分男女。你看村口便篮子的老王头,他家祖传都是篾匠,还传男不传女呢!”
“可是我也不会织毛裤啊!”
李琮为难地挠头。
“我以前从没动过针线,也不会你说的这种绕来绕去的手艺。再说我也不知道父皇平时穿多大的裤腰,要是织的不合体岂不是弄巧成拙?”
他没说织的合体其实更糟糕,帝王的服饰都是有专人负责的,尺码什么的都是内侍府掌管,旁人是不可能拿到手的。
他要是给父皇织出来一件正正好好的羊毛裤,一个窥伺帝王的罪名怕是跑不了。
“嗯,你家还挺复杂。”
748想了想。
“那就织衣服呗,衣服大了是宽松,小了是修身,谁也挑不出你毛病来。”
“你要是实在担心,那就给陛下织个马甲,就是去了袖子可以套在外袍里的,陛下出门挨冻的时候就总能感觉到你的贴心。”
李琮:……
反正最后他到底没挨过748的三寸不烂之舌,干了。
但李琮觉得自己干有点丢人,于是他把张孝嵩和阿使那献都叫了过来,大家一起干一起丢人,他心里还能好受点。
张孝嵩一开始不怎么乐意,他还忙着去收拾北庭的军制呢,哪有功夫陪着郯王闲磕牙。
但748给他画了一张大饼,说可以帮他在北庭建一个冶铁炉和一个弩坊,还把天然水晶望远镜借给他,张孝嵩就心动了。
他眼馋薛先生那个望远镜好久了!
“你都没说借我用用!”
李琮一脸郁闷地找748控诉。
“你有这好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让我也过过瘾。”
748心说借你有什么用啊你也不上前线,借给张御史这种猛人说不定下次能一路杀到吐火罗,那才是物尽其用。
但对李琮这种叛逆期还没过的青年它不能这么说。
“你给陛下织毛衣是表孝心,孝心需要什么对价?”
“再说陛下高兴对殿下您也是有好处的嘛,你看陛下就许咱们便宜行事……”
闻言李琮沉默了一下。
“我不是想要好处才给父王送毛衣的。”
“二弟已经是太子了,我没有那个心思,也无意去争夺什么。”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略显青涩的脸上染上了一层忧郁之色。
“我只希望大唐江山稳固,天下太平,我与母妃能平安度日。”
“薛先生,我有时候在想,我这一次是不是太过招风?若是因我而是朝中再起波澜,那我可就是李家的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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