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排队进宫时,林清禾已站在御书房面圣。

    一个十三岁的小女郎,是道士?景武帝看向林清禾,见她脊背挺拔,神色清明行礼。

    他问:“你不怕我?”

    “陛下乃天下百姓父母,何以惧之。”林清禾不卑不亢道。

    景武帝笑了:“你这小丫头倒是有意思,听说你跟侯府断亲了?这世上怎会有不亲近父母的孩子呢?”

    “入道者,六亲缘薄,天道广纳一切,亲情只不过是其中一点而已。”林清禾道,又转了个弯,“陛下虽为一国之君,但待子女既有生恩,也有养恩,他们于您,得遵循荣亲。”

    太子听说林清禾已经面圣,急忙赶过去:“父皇莫看悬壶年纪小,她医术精湛,被民间百姓称之为神医。

    儿臣特地请他进宫,为您开点温养身子的药。”

    景武帝面容松动,笑容加深,他当皇子时,杀兄去弟,活生生拼出一条血路才成为赢家。

    所以他为帝时,十分注重亲情,以长为尊,树立太子的威望与权力,同时不苛待其他皇子,让他们都心甘情愿做个好弟弟。

    在他的教导下,太子风度翩翩,性情和善,上敬双亲,下护弟弟妹妹。

    除了性子太过柔善,景武帝很满意。

    “太子有心了。”景武帝笑笑,伸出手,“那就请悬壶神医看看,赐座”

    林清禾行礼道谢,从容坐下给景武帝把脉。

    “脉象弦滑,主痰湿内藴,陛下平日是否会咳嗽,伴随胸闷。”林清禾道。

    景武帝点头,光凭这,宫中随便一个太医也能诊断出来,不足以说服他。

    “陛下身上被人下了术法,您平日睡不安稳,总觉着有人在上方压着您,这便是鬼压床。

    醒来大汗淋漓,深感疲惫,长期以往,身子骨会虚成走几步就会喘。”

    景武帝面色难看,目光如炬的盯着她。

    林清禾淡然对视。

    太子急了:“何人竟敢给父皇下术法!”

    景武帝心中很清楚,林清禾说的都符合他的状况。

    近段时间他都觉得很累,上朝也无精打采,太医把了好几次脉都没找出病症。

    谁敢害他?

    景武帝脑子里第一个映入的就是荣王,他唯一放过的兄弟。

    心思百转,景武帝面上却一点都不显,他看着林清禾:“你可能解?”

    林清禾点头:“能。”

    她起身,双手合十,虚空中出现一道旁人看不见的光芒。

    她分明才十三岁,此时的身影让同在一屋的人觉得高大。

    没有穿道袍,只是一身青衣,没有木剑罗盘,只空有一人。

    景武帝与太子紧紧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女郎面容肃穆,快速掐诀,念念有词。

    破咒有道,吾今律法。

    驱除邪祟,欶令退散。

    现!现!现!

    景武帝呼吸有些急促,面色也变得苍白。

    太子也觉得心慌,发现景武帝不对劲惊呼:“父皇!”

    御林军紧紧盯着林清禾的身影蓄势待发,只等景武帝一声令下。

    景武帝抬起手表示没事,他感觉到一股闷气似乎从他身上一点点抽离。

    金光万道,破祟无踪,急急如律令。

    破!破!破!

    景武帝身子往后一栽。

    “父皇!”

    “陛下!”

    “快传太医!”

    御林军将林清禾团团围住。

    太子急的眼睛赤红,喉咙发出咯咯声,要是景武帝因为他请林清禾来而遭到不测。

    他不能原谅自己。

    “殿下莫急,你们瞧陛下的面色。”林清禾坦然自若站定。

    太子仔细一看,景武帝果真面色红润,只是睡着了。

    他赶紧让御林军退下。

    太医匆匆赶来,见太子守在景武帝身边,还对着林清禾笑。

    太医有些懵,忐忑道:“殿下。”

    太子摆手:“没事你回去吧,这里有悬壶足矣。”

    悬壶?是最近在京城声名大噪,传的神乎其乎的神医!

    在哪儿呢?

    太医环顾四周,御书房只有太子跟林清禾,他视线放在林清禾身上。

    不是吧,不是吧!

    这十三岁的女郎就是悬壶神医?

    双鬓苍白,已过五旬的太医迟疑问:“敢问这位女郎,你就是那悬壶神医?”

    林清禾还没回答,太子就道:“正是。”

    嚯,这么年轻!

    年轻时也走南闯北的太医,并没有因为林清禾年纪小就质疑,毕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间之大,有天才也不足为奇。

    他摸了把胡子,厚脸皮道:“悬壶神医,老夫对一些疑难杂症有不解之处,你可否指教一番。”

    林清禾估摸景武帝还有一刻钟会醒,她点头:“好。”

    两人讨论的十分投机,太医时而皱眉,时而惊叹,在林清禾的讲解下又豁然开悟。

    他向林清禾作揖:“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老夫赚大了。”

    林清禾回笑行礼。

    老温太医是太医馆之首,只给景武帝看病,其他妃嫔皇子都没有资格叫动他,此刻却对一十三岁女郎俯首称臣,太子将此幕尽收眼底,心中对林清禾的重视更甚。

    在景武帝醒来之前,老温太医离开御书房。

    “朕睡了多久。”

    一刻钟,景武帝准时醒来,见太子守在身旁,心底一暖,哑声问。

    太子松了口气,递上温水:“父皇,恰好一刻钟。”

    醒来的那瞬间,一股清气醍醐灌顶笼罩他全身,景武帝瞬间感觉神清气爽,再看林清禾。

    她在念咒语。

    “乾坤无量,消灾消难,愿汝平安,无灾无病!”

    似乎才感觉到景武帝的视线,林清禾睁开眼:“陛下感觉如何。”

    景武帝大笑:“甚好,你出师那个门派?”

    “回陛下,悬壶师承茅山派道教,清山观,师傅道元。”林清禾回道。

    道教。

    这便是道的力量啊。

    “好!朕奖你万两黄金,赐清山观一副门匾。”景武帝道,“你脱离了侯府,朕再奖你一座府邸,就叫清山府吧。”

    林清禾行礼:“多谢陛下。”

    她先行出了御书房,芍药等急了,见她出来大大松了口气,用眼神问没事吧?

    林清禾摇头。

    她刚出来,宫人上前:“悬壶神医请随我来。”

    宫人引领两人去举办中秋宴的大殿,此时殿内满堂坐着已经到了的朝臣,皇帝没来,全在细声交流。

    听到脚步动静,纷纷正襟危坐,目光都朝门口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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