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婳回到国公府,刚用完午膳,周芷兰就跑来了。

    “没事吧?”周芷兰一脸紧张。

    顾婳笑着摇头:“没事。”

    “我让马车去接你了,喧哗楼说你已经走了,瞧不见你的人,把我急死了。”

    顾婳瞧她真急,心里感动。

    “我去买了两支毛笔。”顾婳将毛笔拿给周芷兰看。

    “这种事你说一声就好,自有府中帮你置办,岂用你亲自去?”

    “笔要我用顺手的,字才能写好呢。主君在府里吗?我想开始替夫人誊抄书稿了。”

    想着书肆掌柜给她的书单,她急着想找找看有没有。

    指不定,这一世慕君衍真的娶个继室回来,她可就又没有好日子过了。

    “你呀,就是闲不住。主君没回来,我带你去书房将先夫人的文稿拿出来。”

    “谢谢好姐姐。”

    两人亲亲热热的一起去了观山楼。

    周芷兰从书架最底下抽出一个藤筐,拍了拍上面的灰:“这都是。但主君想要誊抄哪些,你得问他。”

    慕君衍居然将先夫人的书稿藏在不轻易让人进来的书房。

    谁说他们没有真情的?

    “好,我先看看。”

    顾婳和周芷兰一起将藤筐搬到书台上,一本一本的诗集翻出来看,一共有五十多本,有些是读书的读后感。

    诗词做得中规中矩,没有想象中那么惊艳,字也没有她写得好。

    顾婳自嘲,难道是自己有点胜负欲?

    人家可是皇亲国戚出生的嫡女。

    思至于此,顾婳赶紧调整心态,认真的选了一本觉得不错的诗集,准备先抄这本。

    书案上摆着一摞裁好的微黄宣纸,慕君衍应该喜欢的纸,便用这种誊抄吧。

    “你知道吗,昨晚锦绣阁又闹腾了。”周芷兰凑近低声道。

    顾婳精神一震:“怎么了?”

    顾宛如的情况她想知道的。

    “不知为何,公子跪了一天祠堂,然后又找少夫人去吵了一架,说少夫人骗他什么事没让他满意,又说少夫人故意让父亲知道了罚他。总之,少夫人气得又胎动了,孙府医都把沈漓拉去了,又是忙了一天一宿。”

    顾婳猛然明白。

    顾宛如和裴姨娘卯了劲让她出府,想要控制她,难道是想让慕安在外面糟蹋她?

    顾婳浑身骤寒,蜷起手指,指甲深深抠进手掌心,却不觉伤口疼。

    太恶毒了!

    所以,她破坏了她们两的谋划,裴姨娘就找个老六来侮辱她,妄图毁了她的清白,逼她离开国公府?

    “长姐还在禁足吗?”顾婳故作平静问。

    “嗯,主君有令,她和银枝、金葵不得迈出自己住的院子。”

    周芷兰看她一眼,补充道:“主君不想她们出去乱嚼舌根子。”

    顾婳心思复杂:“嗯。我要抓紧誊抄文稿,赶在主君出征时能带几本走。”

    她是有恩必报的性子。

    “好,那我先去忙。”

    周芷兰去忙了,顾婳趁着没人,赶紧在书架上翻找古籍和孤本。

    没想到竟然真的找到一本书单上的古籍,而且是孤本。

    欣喜若狂的将孤本放在书案上,再将先夫人的诗集放在上面盖住,等再晚点就开始抄。

    样子总要做做的。

    顾婳拉过椅子在书案后坐下,研磨,摊开纸,开始抄写姜氏的诗集。

    不知不觉,夕阳斜落。

    冬花过来叫她用晚膳。

    顾婳一直惦记着抄写古籍,沐浴更衣后,天已黑。

    闲着没事,趁着精神头好,就和冬花和冬青交代一声,带着一本空本独自去了观山楼。

    将书案上一对云鹤对灯,烛火明亮,让漆黑的屋里突兀的亮起。

    顾婳翻开古籍,开始抄写。

    手心的痂掉得差不多了,新肉长出,有些痒,一边挠,一边写。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书房中弥漫着慕君衍身上的味道,有点心神不宁。

    尤其是这张偌大的书案上,他们曾经在上面极致缠绵……

    顾婳骨子里不耻自己用身体讨好献媚男人。

    不齿与难堪,却又不得不如此,这几日,她常常陷入自我纠结中。

    每每深陷回忆中,弄得她夜不能寐。

    如今,奴籍问题已解决。

    但身为庶女,无法将名字记入族谱,将来想自立女户更是难上加难。

    她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又想与母亲相认,恢复侯府嫡女的身份,助母亲拨乱反正,将裴氏彻底打垮。

    太多的奢望……

    她的前方还有太多艰难险阻,想不了这么远,唯有一边保命,一边尽快赚到银子。

    她没时间伤感过去,暗暗劝自己,接受自己暂时不要脸举动。

    顾婳深吸口气,凝神落笔写字。

    不知不觉,写了许久,四周静寂无声。

    顾婳放下笔,蜷动手指,缓解手心未痊愈的伤带来的疼痛。

    初秋的夜风从窗缝吹进来,带来丝丝缕缕的寒气。

    顾婳缩了缩肩膀,有些冷。

    伸了个懒腰,动了动腰骨,走到茶台前,执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水是冷的,她握着杯子半晌没有喝。

    低头看着杯中的水,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感觉身边有股压迫感无法驱散。

    刚才写字时就有这种感觉,她以为是今天勾引裴毅时,心里的紧张及对欺骗慕君衍的内疚感导致的情绪延续……

    可是……

    顾婳下意识的慢慢转头,顺着感觉朝着书房中间,隔着半幅屏风的软塌上看去。

    月色斜落几道银光,正好映出半边伟岸身影。

    慕君衍!

    他正板正的坐在软塌边,黑黢黢的眸瞳正直直的望着她。

    顾婳整个人呆住。

    他怎么在书房里?

    顾婳的心慌了,难道她进来时,他就已经在里面了?

    可是,黑漆漆的,为何不点烛火?

    顾婳并不知道,她在书台前写了多久,慕君衍就隔着屏风看了她多久。

    书案上的烛火将她纤细挺拔的身影投影在屏风上,孤傲挺拔,完全不像会爬床时的讨好的人。

    顾婳怔怔的看着半边黑的慕君衍,双脚发颤。

    她该进去行礼还是该默默退出去?

    两双眼睛,在幽暗的烛火中对视,尴尬的气氛让顾婳撑不住了。

    “主、主君、您、您……怎、怎么……”

    她嘶哑的声音不成调。

    对了,他说她回府后,有话问她的。

    所以,就在暗中盯着她,等着她?

    暗中的人影起身,化成高大的黑影一步步的朝她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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