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孙氏当年待字闺中时,却被诊出有了身孕,饶是平山县民风开放,不讲究那么多礼教规矩,这件事也把孙家老爹气得够呛,直要用麻绳吊死她。

    好歹孙家娘亲苦苦相求,保住了女儿性命,无奈孙雪意宁死不肯说出情郎的名字。

    直到孙家用一碗药,结束了那胎儿的性命,刚满十七八岁的谢聿铭,才有胆子战战兢兢跪在谢家长辈面前,承认自己是那无辜孩儿的生身父亲。

    纵然二叔、二婶在祖母的训斥下,厚着脸皮上门提了亲,让二人草草成了婚,这事儿仍是西院,尤其是孙氏的一大心病。

    这么多年来,孙氏是始终不回娘家、不出宅门,也是这个缘故。

    谢聿铎早就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只是时隔多年,大家早就不提了,他们夫妻俩又何必挂在心上?

    “你……不知道……我们成婚这么些年,有过三四个孩子……都没有留住……只不过没跟对大家说罢了。一个个留不住的孩儿,都被我亲手埋在那墙根底下……我的心,好痛……”

    谢聿铭仰面躺在炕榻上,二十大几的八尺汉子,哭得涕泪纵横。

    “雪意她……她更痛……这么多年,喝过的药,连自己都数不清了。药渣都铺在屋子后边,若是把那些药渣堆起来,只怕能把人给埋起来。她说,喝得舌头尖都尝不出盐味了,可还是保不住孩子。”

    “这些年,她脾气越来越大。我不回家,她就哭,可我离得近些,她又觉得烦……我只能,只能睡在书房里,睡在铺子里……我也不想这样……我们怎么就这样了……怎么了……”

    眼看着大哥哭诉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响起了深深浅浅的鼾声。

    谢聿铎确信,他又醉睡过去了。

    他深思良久。

    没想到,大哥夫妻二人竟然有这样的为难事。

    怪不得堂嫂总是生病,一病就是一两个月。

    这么多年,陆续滑胎了这么多孩子,他们俩竟然都不声张,许是怕家中人一次次燃起希望,又一次次失望。

    没想到,这次终于瞒不住了,家里人越是欢天喜地,他们夫妇俩就越是为这个八成保不住的孩子伤心。

    等回了后院,一推开屋门,沈绮就从床上翻身下来,趿拉着睡鞋,走过来围着他说今日听到的奇怪话。

    “她为什么说,总归是生不下来的?她不想要孩子吗?

    还是她其实病得太重,连孩子都不能生了?

    唉,我听见这话,都不知道该问谁。玉镜太小,不懂这个,爹爹二叔肯定不知道,二婶就算知道了也不说。

    我还想着,要不要问问祖母……”

    沈绮穿着家常睡衣,一头乌发垂到腰际,坐在谢聿铎腿上。

    谢聿铎轻轻抚弄着她的秀发,认真听她一句接一句地发问,心中却实在有些犹豫。

    眼看沈绮满脸疑惑,谢聿铎心中暗思,堂兄堂嫂多番失子,这样惨烈的事情,应该让她知道吗?

    “……我想来想去,只能等你回来,好好跟你说说,可你今日回来这么晚……”

    沈绮倒在他怀中,双手勾住了脖子,又是撒娇,又是抱怨。

    谢聿铎听她一句一句讲完,低头瞧着她卷长的睫毛在粉白的脸颊上留着一片浅浅的阴影,忍不住抱紧了怀里的妻子。

    “这是因为,快要过年了,铺子里事情实在是多,我抽不开身。往后这些天,直到过年,我会一直这么忙。”

    他垂下头,吻了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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