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当年,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跟着商队途经甘北一带,行至无人之境,夜幕四临,眼看着寒气侵骨,冷月窥人,黄沙莽莽,群山寂寂,在呜咽般的风声中,还会传来几声狼嚎。

    当时的他,只有二十出头,刚刚在路上赚到了人生第一笔大财,眼下置身于荒山野岭,狼嚎遍野的地方,只须在腰下放一把匕首,就能无拘无怕,睡到天亮。

    “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绮摇了摇头。

    “因为觉得无妨。”

    若有一伙劫道的歹人出来,把这银子抢了去,从头再来,无妨。

    若是遇见饿极了的狼群,寡不敌众,丧命于群狼之口,也无妨。

    若是明日醒来,日头从西边出来,从东边落下,都无妨。

    即便他年纪轻轻,单枪匹马,给全家老小的安稳日子,立下了汗马功劳。

    即便他初涉商海,择地生财,就赚到了平头百姓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银子。

    他不是很在乎。

    娘亲早逝,爹爹寡言,大姐远嫁,小妹懵懂。

    他一直在路上,也一直很寂寞。

    一路行来,少了牵挂,少了期待。

    漫漫天地之间,没有什么让他特别挂怀的东西。

    直到遇见她,知道世间还有她这么美好的一个人儿。

    ……

    还有些话,谢聿铎没说出来。

    哪怕当时她不属于自己,偶然间惊鸿一瞥,就叫他的心弦铮铮而鸣。

    那次偶遇之后,千山走马,万里行舟,他却时不时就会想起她。

    直到他又一次从有她的梦中惊醒,这才意识到——得她为妻,自己才算不白活这半世。

    那时,她甚至不知道,世间有人这么牵挂她。

    她无须知道。

    ……

    “当时的情景,如若是放在今宵,我定然不能安寝。恐怕会怀刀坐望,整夜不眠,生怕自己有个万一,不能活着,不能好好活着,回来见你,听你讲话,逗你笑,和你……恩爱欢好……”

    这么情深的时刻,谢聿铎还不忘了挑逗她,沈绮本来快听出泪来,又忍不住笑着轻轻捶了他的胸腹。

    他忍不住把她抱在自己怀里,贴着她的脸儿,低声轻语,犹如梦呓。

    “许是上天瞧我可怜,不肯辜负我的苦心,才允我今世有你为妻。有你在身边,叫我平生多出了万般的牵挂。牵挂明天的日头能否照常升起,牵挂家里是否安稳,牵挂这日子是不是一天天好起来……

    这千丝万缕的牵挂,让我觉得自己活着,而不仅仅是醒着……世间唯有你,能叫我这么牵挂。为此,世间众人比不上你在我心中的位置……甚至,包括我自己。”

    这番话,果真叫沈绮流下泪来。

    今生得夫如此,她不算白活一场。

    谢聿铎见她流泪,心中不忍,又用心百般挑逗,才博她一笑。

    怀中月非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两人便在月色下一替一杯饮酒,喃喃倾诉衷肠,沈绮哪儿饮得过这久经纵横的男人,不一时就醉了。

    眼看着往日梦中的姑娘,正在自己怀中不胜酒力,醉得眉黛低横,秋波斜视,谢聿铎的心动一如往昔,难以自抑,索性一把打横抱起……

    圆月临窗,清风徐来。

    帷帐内,两心相知相许,枕上百依百随……

    人间极乐,不可多言。

    院庭中的桂花开了又落,春天又长出细密的繁枝来,到了来年五月时节,已是满树浓荫了。

    自从过年之后,银狮街谢家商社的生意如日中天,临近各县好几家本钱少、货品次的小生药铺接连倒闭,又有几家地段好的铺子,陆续被谢聿铎收了过来,开做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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