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崽子还比他自由,能结交大臣、名士,在京城比他有声望。

    如此下去,储君易位也不是不可能,正如贺芳亭所说,扶苏、刘据、建成,还有他的长兄,谁不是太子呢,结果都没能活到继位!

    他要是再无行动,只怕也会步他们的后尘!

    一念至此,太子再也睡不安稳,这一晚终于想到个绝妙的主意。

    虽然代价有点大,但也值得。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老不死的太能熬,他怕自己熬不过,也怕老不死的废长立幼。

    皇帝生病时,梁皇后衣不解带,精心照料,累得白头发都多了几根,人也消瘦许多,皇帝看在眼里,颇为感动,暗想这妻子是真的关心自己,不像别的嫔妃只知争奇斗艳。

    加上梁皇后心思浅,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跟她说话很舒服,皇帝便常来坤元宫,跟梁皇后像民间夫妻一样相处。

    坤元宫小厨房里有道海参鸽蛋汤,皇帝挺喜欢,梁皇后常令做了来,陪他一起吃。

    开头几次,自然也有试食太监先试,后来皇帝嫌麻烦,又见梁皇后吃得也不少,便不用试食,以显示自己对梁皇后的信任。

    梁皇后十分开心,对他更是温柔体贴,两人竟有了些当年的甜蜜。

    某日,皇帝感觉味道有点不对,刚要说话,就听梁皇后皱眉道,“火候过了,还不撤下去重做!”

    又忙着跟皇帝道歉,很是自责。

    皇帝安慰道,“不妨事,火候过了,也有过了的滋味。”

    像往日一样用了大半碗。

    他都用了,梁皇后也跟着用。

    太子听说后,松了口气,只觉心里都敞亮了。

    贺芳亭收到皇帝的信,莞尔一笑,让邵沉锋给自己念。

    整整三大张,邵沉锋一气念完,喝了半杯茶,夸赞道,“天底下没有比芳亭更孝顺的外甥女,为了安舅舅的心,不顾怀孕辛苦,拿出了写戏本子的本领。”

    贺芳亭笑得停不住。

    邵沉锋:“你那皇帝舅舅也是位有德行的慈祥长者,为了稳住唯一的外甥女,用尽了天下间赞誉之词,还说你我二人良缘天定,佳偶天成,实在令人感动。也辛苦他了!”

    贺亭亭忍笑纠正,“辛苦的不是他,是李公公。”

    不问她也知道,这信定然是李荣贵代写的。

    邵沉锋:“有什么区别?咱们夫妻一体,他们皇帝太监也一体,荣辱与共,不分彼此!”

    贺芳亭更是大笑,“王爷说得对!”

    嫁给邵沉锋,别的好处且不提,心情是真舒畅。

    怀孕前,怀孕后,她都常常是笑着的。

    “笑什么啊,啥事儿这么高兴?”

    孔嬷嬷从外面冲进来,“芳姐儿,你小心着!”

    又瞪邵沉锋,“王爷,王妃娘娘已八个多月,不能烦闷忧愁,可也不能笑得太过,大喜大悲都要禁止,您收着些!”

    王爷很好,比江止修好,也比这世上大多数男人好,就得有时候好得鲁莽,芳姐儿这么大的孕肚,哪还能这么笑?

    以前她只想着芳姐儿怀孕了要防外人,谁知连王爷都要防!

    为了小世子平安降生,她真是操碎了心。

    邵沉锋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多谢嬷嬷提点,我记下了。”

    是他的错,光顾着逗芳亭乐,忘了欢乐也会让人心情激动。

    应大夫前几日还叮嘱过,要让芳亭心绪平稳。

    贺芳亭也微笑道,“嬷嬷,我会留神!”

    她这一胎极稳当,比怀宇儿、璎儿时轻松得多,应大夫开玩笑,说这是来报恩的孩儿。

    唯一的问题是脑子变得有点慢,应大夫说这是正常的,不用担心,孩子生下就好了。

    孔嬷嬷看看她,又看看邵沉锋,一脸郑重地道,“动了胎气不是玩的,切记,切记!”

    说完慢慢退了出去。

    人是退出去了,眼睛仿佛还粘在门上盯着他们。

    邵沉锋和贺芳亭不敢造次,各自坐一旁,平平静静说话,偶尔抛个眼风,别有一番意趣。

    忽有侍女来报,夏中郎请王爷议事。

    邵沉锋便去了。

    心里打算快去快回,芳亭临近产期,他想寸步不离地守着。

    府里也有六位大夫随时待命,确保万无一失。

    但这一日,邵沉锋直到亥时才回巍山院,贺芳亭已进入梦乡,睡得香甜。

    邵沉锋看了她的睡颜片刻,又不放心地试了试鼻息,摸了摸脉搏,觉得一切正常,才去后园洗漱。

    回来轻轻搂住贺芳亭,天快亮才合眼。

    次日贺芳亭起床,见他还没醒,便也没叫,轻手轻脚出了卧房。

    小侍女在外间给她梳头时,青蒿静悄悄站在后面,眼里兴味盎然。

    贺芳亭很熟悉这个表情,一见便知,这姑娘定是探得什么大事,迫不及待来告诉她,笑道,“怎么了?”

    青蒿兴奋而小声地道,“昨日,王爷忽然发作了简家,要将简家赶去五凉城!今早上,二爷就带着兵将去押送。”

    贺芳亭一顿,“五凉城?”

    她看过朔北风物志,知道五凉城离北安极远,是苦寒之地,手凉、脚凉、头凉、身凉、心凉,谓之五凉。

    就算在朔北,也是人人谈之色变的地方。

    青蒿幸灾乐祸地道,“听说那地儿冷得很,一不小心就会被冻死。”

    贺芳亭:“可知简家犯了什么事?”

    以邵沉锋对简家的容忍,若是一般的小事儿,他都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青蒿摇头,“不知,打探不出来,听说简家自己也不说。”

    贺芳亭:“也没来求情或者含冤?”

    青蒿:“没来。”

    贺芳亭心想这可奇怪了,简家不是最爱往镇北王府跑么,这会儿真有事,怎不来了呢?

    等等,这阵子,简家似乎都没来。

    对于她怀孕,也没什么反应,甚至还派管家送了礼。

    莫非像苏瑾儿一样,表面上安分,实际上憋了个大招?然后被邵沉锋抓住,自知理亏,不敢声张?

    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只不知那大招是什么,竟惹得邵沉锋如此动怒。

    正猜着,孔嬷嬷进来笑道,“芳姐儿,老王妃请了群高僧为你祈福,眼下围着院子念经呢,要念十五日,我让小厨房做些素点心送去。”

    贺芳亭颔首,“嬷嬷安排便好。”

    高僧祈福?

    她这一胎稳得很,又无病无灾,老王妃怎会突然想起这一出?

    脑海里灵光一闪,似乎明白简家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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