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宗气得想骂人,又有所顾忌,瞪老妻一眼,示意她说话。
潘氏向来没主意,不知道说什么好,支支吾吾地道,“芳亭呐,咱们女子,应以夫为天,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止修喜爱谢氏,你就让他娶了又能如何?”
贺芳亭早知婆母是个糊涂人,半点不动气,笑道,“父亲也喜欢,不如让父亲娶?”
潘氏一脸震惊,“啊?”
江承宗吹胡子瞪眼睛,“不得胡言!”
娶儿子看上的女子,像话么?
见父母受挫,江林修上前劝道,“大嫂,谢姑娘无依无靠,是个善良的人,她到了咱们家,也不会分你的掌家之权。”
谢梅影救治灾民无数,诸多文人士子写诗赞誉,这样美好的女子,大嫂为何就是容不得。
李惜香也笑道,“大嫂,谢姑娘进了门,咱们就是多个妯娌,你身份不变,这掌家之权也还是你的!何必计较呢,大度些!”
她跟贺芳亭无怨无仇,相处多年,也没红过脸。
但是,贺芳亭天然一身贵气,像只高高在上的凤凰,她就算穿金戴银,走在贺芳亭身边也像土鸡瓦狗。
这让她很郁闷。
今儿好不容易能看贺芳亭的笑话,只觉通体舒畅,爽快至极。
江承宗和潘氏觉得有门,也连说掌家之权还是她的。
贺芳亭慢条斯理地道,“你们一个个都说掌家之权,怎么,当我很稀罕?也罢,这掌家之权,你们就拿去!”
掌家,他们只看到权,却没看到责。
她劳累这么多年,也该歇歇了。
侧头对白薇道,“去找陈账房、王账房,让他们送账本到松荣堂,交割给二夫人。”
白薇应声退下,飞快往帐房跑。
江家诸人都没想到贺芳亭会这么做,半晌才反应过来,面色各异。
李惜香目光闪烁,心想你敢给,我就敢接,谁不知道掌家有油水?二房本就比不得大房,能掌家也是好的。
江林修也有些惊喜,“大嫂,你这是做什么?”
贺芳亭笑笑,“我不允夫君娶谢姑娘,根本不是为了管家之权。但你们不信,只好证明给你们看。”
要她说,这些人想得也太美了。
不但用谢梅影来羞辱她,还想让她继续当牛做马,管着一家老小的吃喝用度,做什么美梦呢。
又转头对李惜香笑道,“弟妹,二弟也是江家子,也能兼祧,年龄还与谢姑娘接近,他娶谢姑娘,才最合适。”
江止修已有三十七岁,江林修二十九岁,谢梅影二十岁,他们两人确实更相配。
李惜香变了脸色,“这怎么能行!”
贺芳亭微笑,“为何不行?谢姑娘无依无靠,是个善良的人,进了门,咱们就当多个妯娌,你身份不变,掌家之权也还是你的,何必计较呢?大度些!”
方才江林修和李惜香说的那番话,尽数砸回他们脸上。
江林修皱眉,“大嫂,你又胡言,谢姑娘喜欢的是大哥!”
贺芳亭:“也就是说,如果她喜欢的是你,你愿意娶她?”
江林修还没说话,李惜香就骂道,“好啊,原来你也起了贼心,看上了那狐媚子!我还奇怪呢,一天天说她这好那好,你要脸不要?”
“谢姑娘不是狐媚子,我对她也没什么心思!”
江林修很恼火,这个李惜香,就会胡搅蛮缠。
“你还护着她!”
李惜香扑上去撕打。
潘氏和江芙蓉劝,江承宗骂,好不热闹。
贺芳亭懒得看他们吵,挥一挥衣袖,从容走出松荣堂。
暗想老二两口子,脾气都太暴躁。
晚霞如此美丽,静静欣赏多好,何必吵成乌眼鸡。
路上遇见白薇和陈、王两位账房先生,吩咐他们连夜交割,别等到明天。
李惜香以为掌家之权是个香饽饽,其实是个大窟窿。
江家祖上,曾当过县令,但到了江承宗这一代,已经穷得卖尽了产业,只能回老家三鸦村,栽种几亩薄田。
江承宗还摆着读书人的架子,不肯下地干活,干活的是潘氏。
江止修很争气,十九岁那年参加秋闱,名列前茅,殿试中被点为传胪,满殿之中年纪最轻,风头一时无两。
但他为人清高,从不收底下人的孝敬,外放那几年也不收贿赂,是出了名的清官。
这一点她很欣赏,可从另一方面来看,这意味着江家很穷。
而她虽然失了势,却很有钱,祖父、祖母爱护她,给了她丰厚的嫁妆,母亲福庄长公主留下的那一份,更是让她能奢靡几辈子。
又有许多得力的掌柜、管事,多年营收下来,别说郡主、县主,就连公主、皇子,估计也没她财产多。
说句让人嫉妒的话,钱对她来说,没什么价值。
因此对江家并不吝啬,只要江家能让她安稳度日,她不介意花钱养着,人参鹿茸、燕窝灵芝,都是可着用。
也许这给了李惜香错觉,以为江家很富裕。
那就让她高兴去罢。
好在从一开始,她的账和江家的账就分得清清楚楚,没有混淆之处,交割起来很方便。
这也是祖母的教导,可以补贴夫家,但账一定要记清,免得到了最后吃力不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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