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话,陵容跪地俯首道,“臣妾和何太医为太后娘娘调制的安息香,无论是在内务府还是在太医院皆有备案。

    不止臣妾在,何太医之子小何太医也在宫中。

    到底是谁在臣妾的香里做鬼?

    臣妾清白无畏,恳请皇上彻查。”

    暑热难耐,闷地让人喘不上气来。

    好不容易飘来一片阴云,却半滴雨水也无。

    殿中风轮停了,瓮里的冰块儿化尽,福禄添上了新的。

    胧月迷上了古筝,正跟着乐师学习。陵容就坐在窗前,给泓儿绣荷包。

    魏德海进殿来报喜。

    “内务府的小春子想要服毒自尽,谁曾想吞的是一包茉莉粉。

    眼下在暴室,已经供出了废后。

    不仅如此,承恩公夫人也进宫面见皇上了。

    据说是听了宫外最火的折子戏,福至心灵查出了承恩公病逝的蹊跷,特来告状。”

    陵容了然一笑,“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了。”

    魏德海郑重跪地,“娘娘和咱家夫人算无遗策,奴才拜服。”

    美人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魏公公最识时务,才叫本宫欢喜。”

    魏德海满脸奉承,“娘娘是紫奥城的常青树。奴才的心要是打个晃儿,就算奴才眼瞎了。”

    不过两日,皇上冒雨来了同心殿。

    他面色阴沉地对陵容道,“凝霜殿年久失修,走水,坍塌都有可能。”

    陵容看了一眼窗外。

    下雨天怎么好出门,明日吧……

    次日雨停。

    凝霜殿外,百年榕树的树冠遮天蔽日。

    燥热的夏风吹过,树叶摩挲声和蝉鸣此起彼伏。

    简陋的殿内,琥珀色绣竹长衣,茶白襕边综裙一如往昔。过度苍老的面容掩在半新不旧的金珠玛瑙头面之下。

    朱宜修坐在榻上微微弯着腰,神似被人经年遗忘在角落处,覆了一身尘土和蛛网的彩绘木偶。

    “本宫猜到了你会来。”

    她似乎很久没说话了,嗓音干涩沙哑。

    “毕竟是最后一面,总要过来尽尽心,也算全了从前的教导之恩。”

    朱宜修自嘲一笑,忽地探长了身子,眼睛微眯着仔细地打量陵容的脸。

    “除了嗓音,你并无半点和朱柔则相似之处。

    凭你也能登上中宫之位?”

    陵容举起手扶了扶鬓边的豆绿,借势避开她的打量。

    “纯元皇后是世间少有的完人。

    她心思纯净,仁善温柔。皇上正是爱其本性德行,才久久不能忘怀。

    本宫只肖学习一二,就受用无穷了。”

    朱宜修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前仰后合不止。

    “温昭夫人好演技,皇上和整个后宫都被你骗了。”

    陵容呷了一口茶,无甚所谓地看朱宜修发疯。

    等她笑够了才问,“本宫哪里出了错?”

    陵容放下茶盏叹息道,“滴血验亲也好,太后的安息香也好,您总爱做些画足添蛇的事,还以为会万无一失。

    皇上认定了是您存心陷害,您有再多的怀疑也没用。”

    朱宜修颓然地坐回去,犹自不死心。

    “你出身卑微,皇上只是迷恋你,又不是珍爱你。

    你投奔本宫,一起扶持予泓继承大统不好么?

    为何偏要和本宫作对?”

    陵容不可置信道,“您在说什么?

    我若投奔了你,才真是死路一条。

    庶人朱宜修,你心知肚明的事,这个时候了,何必再来诓骗我?

    本宫是皇后,身下还有两子一女。

    为何要做你的刀,不止一生凄凉,还要没完没了的摆弄麝香,让六宫永无孩啼之音?

    管氏脖子上的麝香珠难道只有你认识么?”

    她眼神诡秘,嘴角微勾,声音阴沉,“本宫不喜欢的孩子,就不该被生出来。挡本宫路的人,都该死。”

    “是么?”

    陵容不耐烦地站起身,“皇上不愿留你性命了。

    本宫仁慈,我和你之间的恩恩怨怨就不亲手了结了。”

    陵容径自走向殿外。

    “华妃娘娘的亲妹娇容华,甄姐姐的妹妹婉贵嫔,她们两人倒想替自家姐姐和没出世的外甥送你一程。

    您到了地下,也把刚刚说过话,再说一遍给甄家伯母她们听。”

    朱宜修在陵容身后提高了音量。

    “本宫若没记错,你今年也二十有六了。

    红颜弹指老。

    安陵容,本宫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陵容回头粲然一笑,“多谢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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