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这般上道,明月来了兴致:“你说。”
“奴婢觉得,女舍这边不能只有咱们这几个丫鬟,还需要几个护卫。”
女舍跟外面的商铺不一样,不是那种打开门本本分分做生意的地方,而是专管发生在女子身上不平事的所在。
但凡扯上个不平,哪个又是好对付的?
只有她们这些小丫头明显不够看,有时候是需要拳头来说话的。
明月原本打算派人暗中保护,等到以后再跟她说,没想到她自己想到这一步,明月也就不瞒着了,拍了拍手,“王知,出来吧!”
一个黑衣男人忽然窜出来,在明月面前躬身:“小姐有何吩咐?”
明月抬手让他起身,转头给舒云介绍:“这位是王知,我的护卫,以后女舍的安全由他负责。”
“小姐,不妥。”舒云和王知齐齐出声。
发现对方后互相对视了一眼,舒云到底胆子小,目光交汇了一刹那,瞬间又收了回去。
沧桑的脸上露出和善的笑意,王知道:“小姐,周大哥让属下保护您。”
“没说不让你保护,只是这里你也得安排几个人,人手不够的话,”明月顿了顿,继续道:“我去找父亲。”
算上周寅,她身边的护卫也就八个,再分到这里几个,人手上确实有些不足。
她说找关远山,也不是让他直接安排人手给自己,就是想通过他,招揽一些从军中退下来的人。
就像周寅他们一样。
虽说有屯田之策,不过能多一份生计,谁又会拒绝呢!
王知就明白了,应了声好,再次消失不见。
见识到这人本事,舒云也终于放了心,小姐把自己的人调来,就说明了对女舍的重视,她一定要好好干,不能辜负小姐一番期望。
妥善安排好一切,明月就准备打道回府,忽然听到楼下有人说话。
“姐姐,这里是女舍吗?”
声音稚嫩,像是个小姑娘。
回话的是夏蝉,“正是,你是何人,来此做甚?”
小姑娘大喜过望,像是自言自语,“真的是女舍!太好了,娘亲有救了。”
继而看向夏蝉,声音带上哽咽,“我听说女舍专为女子鸣不平,姐姐,求你救救我娘亲吧!”
“哎,你别这样,快起来,有什么话我们进去说。”
几句话的功夫,明月已走到门口,就见一个衣裳破旧的小姑娘正跪在地上,朝夏蝉磕头。
那小姑娘瞧着不过八九岁的模样。
夏蝉想拉她起来,却没成功。
那一下下的咚咚声,头磕得特别瓷实。
明月眼神一动,舒云就走过去,和夏蝉一起把人扶了起来。
一边扶舒云一边安抚:“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今日你运气好,小姐刚好在。”
小姑娘这才抬头,视线在和明月对上时,死命含着的泪水就啪嗒啪嗒流了下来,“我,我见过你,你是关小姐,嘿嘿,娘有救了。”
她一站起身,明月就发现,她身上衣裳极不合身,下摆太长,都拖到地上了,而且上下都有破烂的口子,像是被什么划拉过。
加上此时她这又哭又笑的模样,无不令人心酸。
将人带到屋里坐下,明月这才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你说让我们救你娘亲,她怎么了?”
小姑娘还想哭,可听到问话,她就强迫自己收了声,眼泪都使劲儿憋了回去。
抽噎了几下,才道:“我叫大丫,我娘,我娘被爹揍,好多血,我求爹爹,不要打娘亲,他就连我一起打,还说要把我卖了,娘亲死命把我从他手里抢过来,让我跑,跑得越远越好。我听话,跑了好久,可是我娘还在那里,我,我怕”
怕什么没说出来,大丫到底没忍住落了泪。
夏蝉在旁听得咬牙切齿,“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舒云面色也不好看,只不过她比夏蝉冷静,也知道现在在小姑娘面前说这些不合适,暗暗拉了拉夏蝉,冲她摇头。
夏蝉这才惊觉自己失言,忙闭了嘴。
明月自是知道她怕什么,拿了手帕帮大丫把眼泪擦了擦,安抚:“莫怕,你先告诉我,你家住在何处?”
大丫擦擦眼,“城外茼蒿村。”
茼蒿村是哪里,明月他们都不知道,但是既在城外,应该离得不远。
只是小姑娘忽然低下头去,手指卷着破烂的衣摆,“我,我忘了回家的路了。”
因这小小的动作,原本过长的衣摆往上挪了点,明月几人都敏锐地发现,小姑娘脚上磨破的鞋,黄一块黑一块,不知道是血迹还是污泥。
叹了口气,明月对侍立门边的秋禾道:“你去打听打听,有没有人知道茼蒿村在哪个方向?”
秋禾领命去了。
明月又问大丫:“你走了多久,还记得吗?”
“昨天夜里出来的。”
这就是走了一夜再加半天,“肚子饿了吗?”
大丫点头又赶忙摇头,头垂得低低的。
明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偏头看向夏蝉:“去买几个包子,再去一趟饮子店,带份酥山回来。”
“是,小姐。”
等人走了,明月对大丫道:“你先在这里休息,待会儿吃点东西,等之前那个姐姐问好了路,我再带你回家。”
大丫这才抬头,却又不敢跟明月眼神对上,小心翼翼地问:“您答应救我娘亲了吗?”
明月回她一笑,“你不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来到这里的吗?”
大丫又低下头,不过这次露出了笑容,“之前娘带我进城,听过您的事,那时我让娘来找您,可她说这是家事,您管不上”
这应该只是其中一个理由,更多的是,大丫的娘不信她在公堂上说的那些话。
有这种想法的应当也不止大丫娘一个,她的年纪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还是因为当下女子固化的思想。
古往今来,女子天生屈于男子之下,男尊女卑的枷锁已经深入人心,就算明月身份尊贵,也拗不过世道的规矩。
此乃人之常情。
明月无比清楚,因而十分庆幸,大丫尚未被这种世俗规矩束缚,所以才会在面临危难之时懂得求援。
这份赌上性命的信任,她决不能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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