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倒吸一口凉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道:“薛公子,不知我等有何得罪之处,竟劳您如此大动干戈?”
薛仲复冷笑一声,“你们大成米铺,暗中勾结我们田庄上的管事,盗卖侯府的米粮。此等行径,与贼无异!今日,就要把你们全部送交官府,由京兆尹处置!”
这中年男子是大成米铺的掌柜,名叫刘琦,此刻面色阴沉如水。
跟随他的一行人中,除了米铺的忠实伙计,还有他的主子冯少英特意从营房调来的几名精兵,穿着短褂衣衫充当保镖,如今却成了他心头的隐患。
若他们一行人真被带去官府,只要询户籍居所,拆穿了身份,那背后的冯少英岂能置身事外?
这刘琦本是冯绍少英的得力助手,一直为他卖命,打理着主子私下开设的不少店铺。
原本这兜售新米的事,都已安排的面面俱到,却不料今日反而被兴远侯府的人背刺,给摆了一道。
刘琦心中涌起一股不甘与愤怒,用力挣脱了身旁护卫的压制,神色间顿时流露出几分嚣张。
“抓我们去见官?” 刘琦冷笑一声,嘲讽地看向薛仲复,“薛公子,你未免想得太简单了。”
“难道你以为,就凭你们田庄上那几个小小的管事,就能变出几千担粮食来与我们勾结贩卖?是他们太神通广大?还是你们田庄上的人都是瞎子、蠢货不成?”
说罢,他也不等薛仲复回答,直接转身走向自己的同伙,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然后猛地一把拽起一个低头跪着的人,将其粗暴地拖到人群前。
那人被刘琦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刘掌柜一手紧紧扣住那人的后脖颈再猛的向上一拉,将其脸庞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下。
“薛公子,你好好看看这个人。他可是你们兴远侯府的人,认不认识他?知道他是听谁办差的吗?”
刘琦的语气中充满了挑衅与不屑,仿佛已经看到了薛仲复惊愕与无措的表情。
薛仲复只需一眼,便认出了那跪在人群前的身影。
他曾在闲暇之余,多次造访大哥薛元初的古玩店“珍宝斋”,挑选心仪的书籍画册,而每次接待他的,正是这位周掌柜。
与此同时,洪映蓉从一旁的屋子里缓缓走出。
她的目光在周掌柜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笃定。
周掌柜的出现,无疑印证了她的猜测——这件事,果然与大儿子薛元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周掌柜此时一脸惊惧,浑身颤抖:“老夫人……老夫人饶命,我也是听世……”
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洪映蓉不容置疑的威严声打断:“好一群盗匪,勾结店铺掌柜,潜入我侯府田庄进行盗窃。如今人赃并获当场被抓,却还想拉我兴远侯府下水。”
周掌柜一听明白了话外之音,他的妻儿还在京中,此时把事情当场捅破,他还要命不要?
于是马上闭嘴,不再言语。
薛仲复原本还在愣神,听到这话立刻反应过来,他果断地发出命令:“来人,把他们全都关进柴房。你们分两队,前后严密看守,绝不能让人逃脱。”
洪映蓉转向薛仲复,严肃地说:“现在天色已亮,城门也已开启,我先回侯府。”
“这件事情要向你大哥问个清楚。如果只是我们侯府里的人监守自盗,那只能算是家丑,我自有惩处。”
“但我就怕这其中还牵扯到了外人,一旦事情败露,你大哥也难逃干系,不能独善其身。”
薛仲复回应道:“母亲,儿子在天亮前就已派人等在城门口,城门一开就去打探大成米铺的情况。这里的住处简陋,母亲先回侯府也是好的。我也回工部告假一日。”
洪映蓉点点头,表示赞同:“现在只能先如此了。”
她稍作思考,又补充道:“薛管事,还得有劳你留在田庄,那个周掌柜你把他单独关一间房里,只要他把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侯府对他自会从宽处置。
薛忠立刻应道:“是,老夫人,小的立刻照办。”
带来的护卫留下了一大半,其余的跟随洪映蓉返回侯府。
另一边早些时候,薛元初的马车已经先行回府。
昨晚从冯少英的小院出来后,薛元初就让观棋驾着马车前往了珍宝斋,那里有一间专门给他备着的雅间,方便留宿。
到了那里,观言打开店铺的后门让马车进来,这段时间他在珍宝斋干活,对这里已经十分熟悉,官话也学了一些,边关的口音听着也不明显了。
“周掌柜去大成米铺了?”薛元初一下马车就询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
“是的,世子爷,周掌柜深夜里就走了,他嘱咐我要好生照看店铺,不得擅自外出。”
薛元初打量着观言,见他在这几日休养之后,面色恢复红润,忍不住伸手想要触碰一下。
然而,观言却像是被惊吓到一般,猝然间往后退缩了一步。
薛元初见状,轻轻哼笑了一声,也不责怪,而是径直走向了雅间。
他的贴身小厮观棋,手脚麻利地拴好了马车,然后走上前轻轻推了观言一把。
“你怎么愣愣的像个木头人啊?世子爷这几天心情好,你得抓住机会好好伺候,千万别惹他生气。”观棋叮嘱道,说完转身去了小厨房,开始忙碌地热酒备菜。
观言低着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眼神中却快速闪过一丝晦暗。
他默默地跟在薛元初身后,进入了雅间。
整个夜晚,观言都守在薛元初身旁,小心翼翼地为他捶腿捏脚,尽心尽力地伺候着。
直到天亮时分,薛元初才和观棋一同乘坐马车离开,留下观言独自在雅间中沉思。
此时侯府中,姜书秀听到韩妈妈前来禀报,知道薛元初的马车回来了,就带着蕊儿匆匆赶去揽月阁。
薛元初换了寝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姜书秀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她闻到换下的衣服上散发着重重的脂粉香气,神色不禁黯淡下来。
“夫君昨晚去了哪里?”她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语气中带着几分酸楚。
薛元初微微睁开眼,看了看她,又闭上了眼睛,“我去了珍宝斋,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姜书秀沉默了片刻,终究没有再追问下去。
她轻轻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房间,只留下薛元初在床上沉睡的身影。
蕊儿看到姜书秀从内室出来,静静地坐在厅里,眉头紧锁,心事重重,不禁感到心疼,于是挥手让小丫环们退下,想给姜书秀一个安静的环境。
“姑娘,”蕊儿轻声开口,“您在祥云厅守了一整夜,眼圈都熬红了。不如先去歇息片刻吧?老夫人那边有二公子在,还有那么多护卫,应该不会有事的……”
姜书秀仿佛没听见蕊儿的话,她出神地望着前方,许久才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蕊儿,我要亲自去一趟珍宝斋。”
蕊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担忧:“姑娘,您……您要去那里做什么?”
“我必须要亲自去看看,”姜书秀的语气坚定无比,她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果决,“我要亲眼看看,那个被夫君带走的小厮,究竟是何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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