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赵家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上到赵老爷子下到铁牛,每一个赵家人都熬的双眼通红,或站或坐的杵在院子里,静静的等着东厢的消息。
小刘氏产后大出血,很危险。
赵家想到了孩子会不好生,产婆都提前打好了招呼,可谁也没想到她会大出血,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产婆只负责接生,像大出血这种事她们也束手无策。
赵来福早在第一时间就赶着大黑牛去了乐平请大夫,然而乐平离古仙村的距离,足够让小刘氏陷入十分危急的关头。
刘瘸子又被拽了过来,得了赵大壮和刘氏的免责保证后,他绞尽脑汁小心翼翼的掂量了两副汤药。
这两副药,真是把他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掏出来了。
还别说,这两副药灌下去,小刘氏的血虽然没是还没止住,至少流的比之前少了。
众人见此狠狠松了一口气。
可谁知这时小刘氏又因为失血过多太过虚弱,陷入了昏迷。
赵大壮站在产房门前,双目赤红,拳头紧握,嗓子眼里发出了“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息声,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可怖。
铁牛已经傻眼了,他害怕的紧紧扒着赵小山,浑身打冷颤。
大半夜的,村里不少和赵家交好的妇人都过来了,赵家灯火通明,满满一院子的人,却没有人发出声音。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赵家是全村的指望,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希望赵家好下去的。
尤其是小刘氏,为人很是低调平和,哪怕家里起势了也从不张扬炫耀。
这样的好女人,不该如此的。
小刘氏紧张的情况让大家自动忽视了那个新生的孩子,甚至连赵老娘都没去瞧瞧新孙子一眼。
这孩子刚下生,身上的血水都没人给擦洗干净,一口奶水没喝上,孤零零的躺在炕上,饿的哇哇大哭。
还是二黑子的大嫂丁氏赶了过来,她刚生完孩子没多久,奶水也足,知道赵家人暂时没时间照看孩子,在征得赵小山的同意后将孩子抱回了自家照顾。
在大家望眼欲穿的等待中,赵来福的马车终于回来了。
镇里最大医馆回春堂的坐馆大夫和他的小徒弟被请了过来。
他们一进院子,赵大壮顾不得男人进不得女人的产房这类教条,连忙将人拽进了东厢。
赵小山站在院子里手里托着铁牛,耳边听着东厢房里不时传过来的声音,心里紧张极了。
小刘氏不仅是他的嫂子,还是他的表姐。
她长的高大,但平日里为人温和,既不像赵老娘那般跋扈霸道,又不像二姐那般拧巴纠结,她像一条小河,宠辱不惊又内有芳华。
赵家穷时她不离不弃整日劳作,赵家富时她也未曾趾高气昂。
在赵家,她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人,却也是很关键很紧要的一个人。
他是真心希望她能活下去的。
“你们谁是这家主事的?”
大家正焦急的等待着,刚进去的大夫又走了出来站在门口问道。
“我是,大夫,我是她男人,我就是主事的,你有什么话跟我说。”赵大壮连忙跟了出来,急切的回道。
“妇人情况很不好,血流的太多了,要想救她只能下猛药,还要配合针灸,能不能救回来不能肯定,药钱还很贵。”
一说到钱,赵大壮连忙看向弟弟,“山子……”
赵小山怎可能这时候掉链子,连忙表态道:“大夫,只要能救我嫂子的命,不管是一百两还是一千两,我们都认!”
这老大夫看了看赵家的房子,又看了看站了这一院子的人,估摸着这家当真有实力能拿出钱来。
“你们可想清楚了,我开的都是大补的人参之类的好药材,没有千两银子下不来。”
这个时候哪还能计较那么许多,赵小山不愿再浪费时间,连忙催促道:“大夫,不管多少钱,我们认出,只要您能把人救过来就行!”
“行,你们要真不差钱,那我就开药了,只不过人能不能救活我不能肯定。”
老大夫说完话又转身进了东厢,没一会,他的小徒弟走了出来,拿着一包药问煎药的炉子在哪里。
刘瘸子拖着一条瘸腿,忙前忙后的跟着忙活,看着一样一样珍稀的药材下锅,不时的抽一口凉气。
赵小山紧紧抱着铁牛,看着小泥炉子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又听到东厢不时的抽气声,心里的大石像是突然落了地,有底了。
天大亮了。
经过了一夜的凶险,小刘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终于保住了一条命。
“血只是暂时止住了,能不能熬过去还得看之后的几天。我会每天来一次给她行针,这药方子一天两副给她喝。她失血太多了,这次能活下来算是命大了,也是你们来的及时,我再晚来一会,她绝对没命了。”折腾了半宿的老大夫红着眼睛叮嘱。
说着,又将目光转向神情憔悴的刘瘸子身上,问道:“你是这村里的郎中?”
刘瘸子被问话,忙不迭的点头应是。
“你不错,也多亏了你开的那两副药先将血缓住了,你以前师从谁啊?这么有天赋怎么没继续学?”
刘瘸子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哆嗦了,激动的张了好几次嘴都没发出声音。
“回,回,回先生,我,我以前当过几年学徒,后来腿瘸子就回家了。”
那老大夫听罢遗憾的摇了摇头,眼神示意了一下小徒弟,自顾的上了牛车。
那小徒弟得了师傅的授意,转过来对赵小山说道:
“我师父出诊都是一次一结的,你们把这次的诊费结一下吧。我师父平日只坐馆,但凡出诊便是一两起步,你们家又是半夜叫诊,诊费是白日的两倍,便是二两。”
还行,不贵,这老大夫一看六十多岁的年纪了,半夜出诊才二两,良心价了。
赵小山没有异议,点头应是。
“针灸一次二 两。”
针灸啊,这么高大上的医术都用上了,值这个钱,赵小山继续点头。
“昨晚的一副汤药一百四十两,刚才我又留下了今天的两包,一样的价格,加起来一共是四百二十两。”
纳尼?多少?
见赵小山瞪大双眼,那小徒弟翻了翻白眼,“昨天我师父在开药之前特意问过了,药会很贵。”
“你们村里的郎中昨天也看到我熬药了,里面的东西就没有一样便宜的,不是人参就是鹿茸的。没有这些好东西,你们以为屋里的产妇能稳定下来?
元气大伤,也不是小打小闹就能养回来的。你们要是出不起钱,今天的药我拿回去,你只需要付了昨天的钱便可。”
赵大壮和赵来福都被四百多两的价格吓傻了。
他们知道这药会贵,但他们以为顶多十几两顶天了,谁知道竟要一百多两,天爷啊,吃一顿药就要一百多两,把他们卖了也不值这个价啊。
赵大壮看向赵小山的目光复杂极了,既愧疚又渴望。
“山子……”
说实话,赵小山也被这价格给吓到了。
他真没想到一副药竟然这么贵。
可贵是贵,这钱他又不能不掏,人命关天,他怎么可能吝啬。
“小师傅,不知这药还要喝多久?”
一天二百八十两,要是喝个十天半个月,他就是地主老财也熬不起啊。
怪不得现代社会五步一家药店十步一家诊所的, 真他娘的暴利啊。
这么一比较,米粉和肥皂简直就是小儿科。
“前五天一天两顿最好,五天后产妇没再出意外就是脱离危险期了,就可以换一些便宜的药了。具体怎么开药开多少还要看我师父的药方。”
五天,一天两顿,一顿一百四,一共一千四百两银子。
算明白账的赵大壮倒抽一口凉气,直接惊呆了。
“小师傅稍等,我这就回屋取钱。”
赵小山想着如此折腾,不如一次利索,直接拿出来一千四百两银子递了过去,将这五天的药一次性买下。
那小徒弟不曾想一个庄户人家竟然如此豪气,拿着那钱袋子仔细看了好几遍,最后从中只拿了一部分。
“我们昨天出来的匆忙,没带那么多份,等明天我们再来时你们再付即可。”
这都是小事,赵小山又将多余的钱收了起来。
等赵来福驾着牛车送大夫走了,赵大壮看向弟弟手里的钱袋子,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
好半晌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山子,哥哥一定努力干活还你钱的。”
“大哥,我不是救你媳妇儿,我是救我侄子的娘,救我表姐,用你还啥。你快回去看着点嫂子吧,万一醒了别找不到你。”
赵大壮知道弟弟这么说全是为了帮自己,心里暗自发誓以后在作坊一定多多干活挣钱,点点头又回了东厢。
从昨天下午开始折腾到现在,赵家各个人困马乏,累的不轻。
三个产婆早就送走了,因着生了男孩,刘氏在她们走时都包了大红包。
尤其是密水来的那产婆,要没有她帮着调转孩子的头,兴许现在小刘氏便是一尸两命了。
因此刘氏也没抠搜,直接包了个五两银子的超大红封,算是古仙村乃至乐平独一份了。
密水那媒婆走时笑的见牙不见眼,嘴里好话不断,胸脯拍的啪啪作响,说是小刘氏吉人自有天相,马上就能好转云云。
小刘氏还没脱离危险,身边必须时刻有人陪着,除了一天两副昂贵的中药外,每天赵来福还要去镇里将老大夫拉过来给她行针。
如此两天后,昏迷许久的小刘氏终于醒了。
她一醒,全家人心里的大石稍稍落了落。
人活着,比啥都强。
第五天针灸后,那老大夫亲口说小刘氏彻底脱离危险了,那块大石算是彻底落了地。
一千多两银子,买下他们整个村都够了,这么多钱的大事大家伙自动的憋在了心里,没告诉大小刘氏。
刘氏的眼睛里总算有了光,体力也慢慢恢复过来,说话也有劲了。
赵家人像重新活过来一般,生活重新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
赵家的小孙孙也终于被抱了回来。
和走时的干瘪瘦弱不同,就五天的功夫,这孩子就像是吹了气的气球,白胖不少。
刘氏抱着新得的小孙孙,心里化成了一摊水。
小刘氏那样,是绝对不可能喂奶了。
这孩子的口粮便成了大问题,思考良久,刘氏从钱坛子里掏出来几块碎银子,又去了曹家。
刘氏将孩子送了过去,决定暂时寄养在丁氏那混口奶喝。
也不白喝,赵家给钱。
等这臭小子以后大了还要认丁氏当干娘。
丁氏当初将孩子抱走本就不是为了钱。
曹家欠了赵小山不少人情,就连她也是,她的堂兄丁贤为此还留在了赵小山的作坊里成了二管事。
这些,又岂是给孩子喂几次奶能还的清的?
连产妇带孩子都安顿好后,还有一件事没解决,便是这孩子的名字问题。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74_174030/111102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