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我的大表叔。

    如今官至三品,走的是文官的路子,平日和我们没什么来往,只逢年过节家宴这些日时间走动。

    他娘子王氏,是翰林院一文官的女儿。

    阴阳怪气,颇有一手。

    王氏拿着我娘亲的手,连连道:“若是不嫌弃,我老家有个小侄女,琴棋书画,女工女织是样样精通。”

    “您家大郎从小扎在军营,身边有这么一个美娇娘做正室,岂不美哉!年纪正好与你家大郎相差无几。不知你们意下如何呀。”

    这话一出,嘉和气恼的瞪了我哥一眼,嘴里愤愤嘀咕。

    “哼,他一根木头,要什么美娇娘,要我说,就该给他也配个木头,两根木头在一起,岂不美哉!”

    我一惊,脸一热。

    淦!

    两,两根木头!

    这小妮子脑子都存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不愧是能写出爆款画本子的人物!

    我汗颜,另一边也传来不停的咳嗽声。

    打眼看去,大哥不停咳嗽,似乎被酒呛了喉。

    原本满脸幽怨的小妮子,这会倒是担心的不行。

    “哎呀,他咋了?难不成听到个美娇娘要嫁他,他高兴坏了!”

    说完,眼泪迅速占满眼窝。

    我实在没眼看,小声解释:“别哭,我大哥习武,是三个哥哥里最厉害的,你那话,怕是早让他听见了。”

    “啊!他听见我刚刚骂他啦!”

    她讶然,似反应过来,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心虚地朝大哥哥看。

    我大哥哥平了气息,转着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看似沉稳冷静,可那泛红的耳朵骗不了人,唇边带着浅笑,也骗不了人。

    他动心了!

    嘉和傻丫头,瞧着那笑,小脸瞬间红温,垂着脑袋傻乎乎乐呵呵。

    瞧着两人暗戳戳的暧昧,我心虚的替他们望风。

    哎!

    这要是叫我那大表母瞧见了,可不得要酸一酸他们俩。

    “王家姐姐一番好意我心领了。”

    娘亲回答得不疾不徐。

    “只是大郎向来是一个有主见的,不如,你自己问问他的意思。”

    被点名的大哥,顶着一张死人脸:“回母亲,孩儿想先建功,后成家。”

    说着,他淡淡扫了一眼我这边,旋即立刻收回,垂着头坐下,又拿起酒杯灌。

    哎,情之一字,何其多变。

    “您瞧,孩子大了,有自己的谋划,我也不能强迫他不是。”我母亲淡笑两声。

    王氏:“不妨事,不是还有你家二哥儿,三哥儿吗?”

    我眉头一皱,这表婶这般难缠,难不成是想拿自己侄女搏一搏?

    这万一成了,日后我哥哥加官进爵,他们坐收渔翁之利,若是不成,宴会上口头话,岂能作数?

    不过,她注定算盘落空。

    “表婶,你人真好。”

    二哥哥道:“你侄女什么时候到,我前两天正好添了第十八位红颜知己,没想到这么快,便又能得一佳人,妙哉妙哉!”

    三哥哥紧随其后:“就是,婶婶,妹妹什么时候来,我们军营里的张虎,有个拿手绝活,胸口碎大石,我带妹妹去长长见识!”

    一个风流,一个贪玩。

    王氏闻言,笑脸险些维持不住,讪讪道。

    “瞧我这记性,哥儿们明日是要去战场的,怎好这时候叫他们分心?”

    宴会上,向来与他不和的二表婶,挖苦她攀亲失败。

    王氏羞恼,却也无力反驳。

    忽的,她视线扫到我这边,眼底闪过一丝幽光。

    “好姐姐,说起来,你们家阿锦最近挺出名的,前些日子,听说她因为两个低微的下等人,和宰相闹了别扭,这事你们不管?”

    说起这个,宴会上不少叔叔婶婶轮番建议。

    五婶:“对啊,阿锦,不是你五婶多嘴,这善妒的名声一旦传出去,影响的,可不止你一人呐!”

    大姨母附和:“没错,族中多少弟弟妹妹还未嫁娶,你可不能做傻事,一直待在侯府和相爷赌气,说白了,这到底只是你的娘家,你还是尽快回相府的好。”

    王氏见没人提她刚刚出的糗事,一时又摆起了长辈架子。

    “对对对,阿锦,相爷是个好儿郎,你听婶婶的,先去给他认个错,再把那两个下等人纳进府,他们在你手上讨生活,那还是不是任你揉搓,你何必与相爷置气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我推上风口浪尖。

    都不用我开口,我那暴脾气的爹,护短的娘,以及三个哥哥和嘉和这个好闺蜜,直接怼天怼地怼翻全场。

    众亲友没有一个人再敢多言,都加紧尾巴盼结束。

    我悠然地喝着茶,嘴角的笑就没下来过。

    有他们,真好!

    宴会结束,天色早已暗下。

    嘉和同我一起宿在锦华阁。

    明日一早,与我一起给爹爹哥哥送行。

    亥时,我睡的迷迷糊糊,忽的觉着旁边传来动静。

    我强撑开眼皮,道:“嘉和?你去哪?”

    “出恭!”

    她回答完,便是穿上鞋子离开。

    我唤了人跟着,然后就沉沉睡去。

    翌日。

    天蒙蒙亮,我照常早起练功。

    只是一睁眼,身边空荡荡的。

    “奇怪,嘉和呢?”

    总不能是蹲了一晚上吧,

    我起身,去问了值夜的两位丫鬟,他们悠悠转醒,如实回答我。

    嘉和没叫他们跟着,自己去的。

    这侯府,她是来过千百遍的,不可能迷路呀。

    难道掉粪坑啦?

    不行,我得去瞧瞧。

    出了门,迎面正好撞上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你做贼去了?”我笑着打趣她。

    从未想过一语成谶,当然,这是后话。

    “没,我刚起,闹肚子呢。”

    她整个人都透着古怪,扭捏。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我眉梢一扬起,想起她刚刚的走路姿势有些奇怪。

    难道

    “你来葵水了?”我道

    “对,对!”

    她忽的声音拔高,小心翼翼地看着我:“阿锦,我有些不舒服,你能不能,命人送我回去?”

    “好。”

    同为女子,我自是能感同身受。

    为她准备暖袋马车,送她离开。

    太阳点点升起,我随母亲去为父亲他们践行。

    离别前,我朝他行了跪拜之礼。

    “女儿愿爹爹、兄长吃的饱、穿的暖、睡的好、打最漂亮的胜仗!”

    “好,爹爹一定打漂亮的胜仗归来!”

    我神神秘秘地凑近他:“爹爹,等你回来,女儿有个秘密告诉你。”

    “现在不能说吗?”爹爹小声配合我。

    “不行,等你回来,我定大有所成,到时候再与你说。”

    我想等武功大涨的时候,再与他说,可我那时忘了。

    战争残酷,世事难料!

    爹爹带领十万将士,打马出发。

    大哥回眸,似在寻找什么。

    我和他说了缘由,他眸光复杂,却也什么都没说,转头跟上大部队。

    人都走了。

    我扶着娘回府,余光不经意瞥见一抹粉色身影。

    那是佳慧郡主?

    她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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