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刚来便有问题要请教老朽？呵呵呵……你且说来。”
荀子停下脚步，淡然的看了过去。
被这幅眼神看着，甘陵心中微紧。
但还是硬着头皮问道：
“敢问孔圣所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是什么意思？”
“咳学生只是好奇，没有别的意思。”
此话看起来是在问论语中的知识。
实则是暗有所指啊。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赢子季，还有他身边的几个少女看过去。
可不是就是“小人”和女子么…
而且此话还真是孔子说过的。
好奇？
没有别的意思？
信你个鬼！
赢子季攥紧了小拳头，有点生气了。
“呵呵，这个问题问得倒是犀利，却也是个好问题。”
荀子看到了赢子季的小表情，顿时心中莞尔，然后又抚着胡须道：
“儒家主张仁爱，爱人，孔圣这句话若是轻视女子，将女子和小人放到一同，便有违儒家的初衷，你想问的，可是这个问题？”
听到这话，甘陵有些愣住了。
他本意是引用公子说过的话，让荀子注意到小公子身边跟了几位女眷。
却没曾想，荀子直接把问题带到了更深入的地方，直至核心。
但他哪能说不是啊。
总不能讲实话，说自己就是想让亚圣您对小公子产生间隙吧？
“额…听闻翰林院还准备招收女子入学，学生正是想问这个问题。”
“此话乃是孔子对君主说的。”
“当年孔子见卫灵公之时，恰逢其姬妾南子也在，因为受到卫灵公的宠爱，那个姬妾之任性，甚至干扰到了国政，故而孔子有感而发。”
“这句话是告诉我们，为君者不能沉迷温柔乡，面对小人的谗言，要明辨是非，可没有将女子比作小人的意思。”
闻言，在场的学子都是愣了下。
原来此话还有这等来历。
不过从道理上来说，这样才能说得通嘛，孔子主张仁爱爱人，若是理解的狭隘了，岂不是和儒家的宗旨互相违背？
“老朽眼中只有学生，并无什么高低贵贱，男子汉或者是女子，都是同样。”
“亚圣心胸宽广，学生敬服。”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如此冷的天，您请上座。”
顿时在场的士子们，都齐声赞同了起来。
哪怕是勋贵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张良也连忙将萄子带着进了翰林院中。
后面。
“老先生有两把刷子呀，气质这块拿捏的如此到味。”
赢子季小小的松了口气。
然后抬眼看去，分明看到走进翰林院的荀子，对着他轻轻眨了下眼。
老人家还挺可爱。
赢子季也遥遥比了个大拇指，表达了肯定和一切都在计划当中……
“子季，你和荀老先生认识么？”
赢阴嫚好奇道。
“啊…哈哈…这不是刚认识嘛。”
赢子季顾左右而言他，小眼神飘到了天上。
嗯，也就是不久前刚一起喝过酒，吃过串。
话说老先生这演技真的可以哇。
若不是昨晚刚在一同喝酒吃肉，还帮着他拿鹿卢剑烤肉，差点让他都信了这是亚圣本尊了。
稍稍令赢子季有些意外的是，李斯大人也很配合嘛！
嗯，一切都在计划当中！
“走吧走吧，咱们快些进去吧。”
赢子季说着，哒哒哒的小跑着入了学院。
翰林院礼堂。
这礼堂还是当时公输家应赢子季的要求，特意按照朝堂的模样修建出来的，只是规模和面积要小些。
而且还多家了块大黑板，方便讲师授课时写写画画。
朱红漆，青砖石，两侧放满了刚刚印刷出来，透着油墨香味的书籍。
一走进来，便能闻到浓浓的书卷气。
此时其中放着数百个蒲团，都坐着来听讲的士子，门外也围得水泄不通。
“我彻夜苦读，便是为了今日，若是能被荀圣看上，收为关门弟子，日后平步青云不在话下啊。”
“跟着亚圣，自然能做出大学问来。”
“不知今日先生会讲什么？会是如何治国么？”
士子们窃窃私语起来，声音当中无比期待。
几乎比应付考试还要重视。
许多人都是铆足了劲，就等着今日大放异彩了。
若是被荀子收徒，那瞬间就和当今相国李斯成了同门师兄弟啊。
片刻后，礼堂当中安静下来。
一个老迈的身影站上了高台，还是那副慈眉善目的笑容。
“诸位今日来此，是诚心求学否？”
古井无波的声音，在礼堂中回荡。
诚心求学？
那自然是啊！
若是今日讲课的是其他老师，士子们未必会感兴趣，但站在台上的这位，能聆听其教诲，乃是三生有幸啊。
此时都是竖起耳朵，就等着荀子讲出些惊世圣言，让他们受用终身呢。
荀子见众士子如此，哪会不知道他们心中在想什么。
但世上哪有那么多令人醍醐灌顶的话？
圣人之言书本都有，也没见哪个士子全都看完之后，便成为一代鸿儒的。
于是轻笑着摇摇头道：
“老朽观堂内，有求名者，求利着，求学者却是还未见到。”
“不妨都说说，你们读书都是以何为志向？”
话音落下。
士子们纷纷陷入沉思。
“学生想学治国安邦之道！令大秦国泰民安！”
甘陵第一个开了口。
自他之后，勋贵子弟们也纷纷站起身，看样子都无比坚决，好像是在发出宏愿似的。
他们有的都念过不少书了。
知道儒家有三立，立功，立德，立说。
回答荀子问题时，也大多是以此为出发点的。
“学生想学修身养性之术，成为一名真正的君子。”
“在下想学钻研学说，教化万民。”
“在下……”
而反观寒门士子，理想和抱负就简单多了。
有的是想当个小官赡养老母，有的是想找份差事做，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尽相同。
但坐在前排有个小身影。
却自始至终都用手托着脸蛋，甚至进入了梦乡。
呼噜——
呼噜——
“十七弟……十七弟！”
扶苏眼中流露焦急。
这可是在亚圣的课堂上呢！
每个士子都铆足了劲，你个小家伙睡着了？
你这个年级你怎么睡得着觉的啊？
察觉到不少人的眼光都看了过来，赢阴嫚也拍了拍赢子季的小脸蛋。
“在荀先生的课堂上睡着”
胡亥饶有兴趣的看着，满眼的幸灾乐祸。
“嗯…哼唧…啊？怎么啦？”
赢子季迷迷瞪瞪的睁开眼。
然后发现，整个讲堂当中的人都在看着他。
这才反应过来，然后忙用手背擦了下嘴角的口水。
是老先生露馅了么？
哦……好像不是…
嗯，也是该和老先生打个配合了！
“老朽方才是问，小公子读书的志向是什么。”
“哦……可是，我不喜欢读书哇。”
“我开翰林院，是为了那些想读书的人嘛。”
赢子季歪了下小脑壳。
稚嫩的话音落下。
顿时，众人一阵无语。
你不喜欢念书你来这作甚？这翰林院都是小公子您整出来的，现在说不喜欢念书？
扶苏不禁扶额。
哪怕是瞎编一个理由，就照着方才胡亥说的不好么？
他打量了一下太上，发现荀子的神情并未变化，还是那副笑容，这才松了口气。
“那十七弟觉得，士子们为何要念书？”
扶苏出言打了个圆场。
他也不指望着十七弟能说出什么很好的回答。
只求能说个稍微正常点的
毕竟小十七是真的不喜欢看书，虽然有时说起歪理来头头是道，但今日又不是辩论！
为何要念书？
赢子季想了想，站起身子。
稚嫩的噪音掷地有声。
“那自然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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