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修兄呢?你最喜欢的诗人是谁?”凌晔问。
“微臣最喜欢王维。”
“王维的诗,意境清幽高远,颇有禅味,与兄长性情确有几分相契。”李安棋道。
“来了!来了!”
凌晔起身,猛地收竿,钓上来一条鲤鱼。
见凌晔和李安修接二连三都钓到了鱼,就剩自己这里没有鱼上钩。李安棋看着眼前静止的鱼竿,忽然生出一些感慨。
“钓鱼有起伏,故事有节奏,人生有坎坷。但不是所有人钓鱼都有鱼上钩的那一刻,有的人钓鱼为了静心修炼,有的人是想钓钓不上,还有其他原因,恐怕只有姜太公知晓一二了。”
凌晔仔细琢磨了一会儿李安棋说的话,笑道:“没想到棋姑娘竟还有一丝佛性。”
李安修也笑了,道:“要不然微臣怎会视为知己呢。”
李安棋微微勾起嘴角:“胡言乱语罢了。”
水面扩散出一圈圈波纹,忽然有了动静。
“有鱼上钩了!”
李安棋兴奋极了,学着李安修一拉一松渐渐收线,最后将鱼拔出水面。
是一条鲢鱼。
凌晔忙上前帮她取下鱼,放进鱼篓子。
“这下咱们湖心亭三渔翁都钓上了鱼,也算是圆满了。”凌晔笑着说。
凌晔叫随行的小厮取来碳炉、烤架和香料调料,往凉亭石桌上一摆。
三人往石凳上一坐。
凌晔再将刚钓的鱼处理好,放上烤架。
李安修则命小厮取来碗筷杯盏和酒坛。
李安棋见两人默契程度如此之高,一看便知他们不是第一次了。
“这是杏花村,二妹快尝尝。”
李安修摆好碗筷,为两人倒酒。
“来!”
凌晔高举酒盏,与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李安棋抿了一小口。
杏花村刚入口时略微有些辛辣,润肠后竟觉绵软甘润,回味悠长。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今日这一饮,也算与牧之对酒谈天阔了。”李安棋道。
凌晔和李安修都笑了。
凌晔将鱼翻面,撒上香料和醋。
鱼皮滋滋作响,白烟带着香味飘出来。
“二妹妹有口福了,九爷的烤鱼味道一绝,整个京城估计都没有人能胜过他。”李安修道。
凌晔将鱼肚上的肉夹到李安棋碗里:“这块肉最好,尝尝。”
“谢九爷。”
李安棋将肉含到嘴里,表情惊喜含蓄。
“焦香鲜嫩,一点腥味都没有,称得上人间美味了!”
“那看来,我还能开酒楼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凌晔笑说。
三人推杯换盏,言到兴高处,凌晔提出对诗。
“我先来。”凌晔看向湖外的重重山影,道:“红黄蓝叠秋渡山。”
李安棋低头思索,看着烤架上的鱼,接下句:“酸甜辣撒澄湖鱼。”
凌晔眼睛一亮。
“轮到安修兄了。”
李安修看向湖边背着柴的樵夫,道:“岸上樵夫行不知。”
李安棋此时已是微醺,兴致盎然,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立刻接道:“湖心仙客醉几时。”
“好!好个湖心仙客醉几时!哈哈哈哈哈!”
凌晔放声大笑,看着李安棋的眼中露出点点星光。
“来人,快去把琴取来!”
凌晔起身,似是迫不及待想要抚琴。
小厮应声去取琴。
李安棋忽见凌晔身上掉落一个荷包。
那荷包,正是自己丢的那只山茶花荷包。
李安棋蓦地脸上一热。
好在她此时已是半醉,双颊本就绯红,旁人看不出异样。
李安修也看到了那掉落的山茶花荷包,立即为凌晔捡起来。
“九爷先前不是莲花图案的荷包吗,什么时候换成山茶花了?”李安修问。
凌晔脸也有些醉红,他笑着看了看李安棋,没有说话。
“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与九爷更相配。”李安棋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就叫莲儿。”凌晔道。
李安修忍不住笑:“九爷翩翩君子,竟有个如此娇气的小名。”
李安棋手夹着手绢,轻轻捂嘴遮住笑意,却还是没躲过凌晔的眼睛。
凌晔也不在意,大大方方,笑着同李安棋道:“刚才你说莲花好,现在又觉得娇气了?”
李安棋放下手绢,看向凌晔,道:“这个小名很好。”
凌晔看她看入了神。
恰好小厮抱着琴回来了。
“九爷,琴取来了。”
小厮将烤炉烤架撤下,在桌上铺了一层绢布,再将琴放在桌上。
凌晔坐在石凳上,轻柔抚着琴弦,神思逐渐沉浸悠远。
“我娘生前最爱弹琴。”
李安棋和李安修静静看着他。
凌晔道:“这把琴名字叫思海。当年我云游四方,到了北原东海一带,得的这把琴。”
凌晔脸上扬起微笑,说着与这把琴有关的故事。
“在东海一带,有一则传说。原本住在海边渔村的一对少年男女情投意合,惺惺相惜。但有一年,少女的父亲将少女当做海祭的祭品献给了海神,从此少女化身为鲛人,与少年不得相见。少年从此每日在海岸边弹琴,希望能够得到回应。”
“终于有一日,海边响起了空灵的海螺声,海螺声与琴音附和,化为鲛人的少女终于现身,与少年再次相见。少年并没有介意少女的鱼尾,而是将少女藏到水缸中,想带她私奔。”
“海神知道后大怒,化身为海啸淹没了整个村庄。除了少女,再没有任何生灵从那场海啸中活下来……自此之后,少女日日抱着海螺痛哭,随着眼泪流干,她的灵魂也如同烛火般,逐渐燃烧化为灰烬。”
“原来这把琴背后,还有这么一则可歌可泣的故事。”李安棋道。
凌晔微微一笑,同二人道:“如此良辰美景,若不弹奏一曲,岂不可惜!”
说罢,他拨动琴弦开始弹奏。
琴音空灵婉转,余音袅袅,似乎整个枫渡山都被琴音感动。
三色枫叶沙沙作响,与琴音附和着。
李安棋觉得自己可能是喝醉了的原因,身随情动,竟跟着琴音舞蹈起来。
凌晔看向李安棋。
四目相对间。
李安棋忽觉心灵的某处被接通,短暂的忘掉了宇宙万物和周遭一切。
眼中只剩这位抚琴人。
李安修拿起筷子,敲着瓷碗,应和琴声。
一人弹琴,一人跳舞,一人敲乐。
月下湖心亭,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人生得此一行,终无憾矣。
……
靖国府院宇深邃。
当各院各堂都摆上桂花时,阖府上下都知道,中秋要来了。
中秋下午,由老太太带领府中内眷祭月,祭月完毕后,才在府中水榭设宴,吃团圆饭。
之所以将席设在水榭,主要则是为了方便赏月。
天上冰轮与水中玉盘交相辉映,也是幅意境斐然的好景色。
服侍用膳的嬷嬷将一个几斤重的月饼切成小块,分给席间的各位主子。
照例是正席吃完了,才能谈笑说话。
“阿姐,老太太大寿那日,你和嫡姐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安书扯了扯李安棋的袖子,小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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