淝水。
百万大军。
居于中军的单良成,挥动手中的玄玉金光竹,沉声下令道:
“诸将听令!
“中军后部变前部,前部变后部,有序后撤二十里,后军前、中、左、右四部南移十五里。
“另,从中军左部抽调八千轻骑从洛涧北方渡口抢渡,从后军后部抽调一万五千轻骑从洛涧南方渡口抢渡,务必在大军后撤完成之前渡河成功,然后迂回至八公山后方截断敌军退路。
“以上,重复一遍!”
行军指挥,绝非一人之事。
兵马越多,就越需要大量经验丰富的基层军官来协助指,如果把三军统帅比作启动机关的钥匙,那么军中上至主将下至小旗的将领们,就是大大小小的齿轮,是让整座机关苏醒过来的关键,其中任何一个环节都出错不得。
此刻。
足足有五十余名玄象大将集中在这里听候调遣,他们准确无误地将仙师的部署重复念出,做到一字不差。
“即刻执行!”
“末将遵命!”
一声令下。
五十余名玄象大将翻身上马,朝着各个方向四散而去,通知他们下属的参将,参将再调动千总、百总,直至传达到最底层。
在这禹州辽阔无边的荒原沙场上,一台足足有百万之众构建而成的庞大机关,伴随着齿轮的转动开始缓缓运转。
人过十万,彻地连天。
百万天兵,煌煌神威!
单良成来到半空中,遥遥指着地面浩瀚的兵马,朗声道:“陛下请看,如今表面后撤,但实际上是‘天地三才之阵’。
“一旦陈三石开始指挥渡河,我军就立即收拢阵型重新杀回来,到时候就是呈现三面包夹之势。并且,在下还准备把昆阳城内的厚土结界调来,彻底把他们困死,到时候就算是有零散部队侥幸逃回对岸,也会被提前迂回绕后的伏兵击溃。
“现在,我唯一的担心,就是陈三石会不会渡河,毕竟他的妻儿都已经撤走,已经没有必要过来跟我们拼命。”
“他会渡河的。”
隆庆皇帝坐于仙鹤后背,凝视着对岸的身影。
他太了解这个年轻人了。
遥想六年之前。
在幽云交界的洪泽河畔,此子境界不过炼脏,兵马不过千余,尚且义无反顾地护送百姓渡河。
如今,这个年轻人已经是武圣之上,身边有大军随从,对岸有被困在城内的北凉军,又岂会犹豫不决?
当初和如今唯一的区别,是陈三石从区区百户,成长为一名统领二十万铁骑的常胜将军。
作为统帅,要学会取舍。
如果朝廷不后撤二十里假装露出破绽,曹楷相信陈三石会毫不犹豫地撤退,即便昆阳城内的守军全军覆没。
这是从大局考虑,一名常胜将军理应做出的决断。
但是。
一旦朝廷答应后撤给予希望,哪怕陈三石明知道有可能遭遇半渡击之的伏击,也会义无反顾地率军渡河。
因为他宁愿冒些许风险,也不会抛弃昆阳城内的将士。
说到底还是会意气用事。
这,就是陈三石最大的弱点。
人有弱点,就会败!
……
昆阳城。
血与肉的厮杀还在继续。
正统皇帝曹焕手持雁翎刀,身上的龙袍早已变得褴褛不堪,但此时此刻他在自己麾下的将士们眼中,其实穿上真正坚不可摧的龙袍。
“陛下当心啊!”
魏岚拼死护在身侧,将一名想要偷袭的敌军拦腰斩断。
不久之前,昆阳城外的修士数量骤减,他们的压力变小许多,可朝廷尚且有六丁六甲大阵加持,再加上人数众多,仍旧是难以抵挡。
“弟兄们!”
“撑住啊!”
“他们的修士明显变少!”
“说明已经和大帅开战,无暇顾及我们了!”
“……”
“杀!!!”
城内十二万守军,已然只剩下最后的九万余人,并且伴随着攻城器械的轰击,昆阳城墙已然出现大面积的塌陷,敌军可以轻而易举地踩着云梯或者尸体登上城墙。
与此同时。
他们大多数人也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就是……
八公山永嘉府距离昆阳有着遥远的距离,即便是陈大帅已经在那边开战,也需要先杀穿对方的数十万大军后才能赶来。
按照眼前的趋势发展下去,他们恐怕根本就撑不到那个时候。
……
空中。
归元门的修士们观摩已久。
他们不会再做出更多的牺牲,打算静静等候着最终的结果。
根据前方传来的消息。
八公山附近,陈三石号称带来二十万援兵以及大量的云顶宫修士,声势浩荡。
有关于能搬来多少援兵,早在白袍弃城而走的同时,归元门就同步派灵兽前往庆国疆域内核实。
各个阵营之间都互相安插有暗探,他们自然也不例外。
尤其是眼下云顶宫横插一脚,归元门的众人必须弄清楚真实情况,做到对于形势有基本判断,毕竟盟友只是暂时的,说到底都是争夺祖脉的竞争对手。
按照时间推算,派出去的灵兽今日卯时就该回来,结果直到子时也不见踪影,推迟许久。
归元门的修士们也只能在这里干耗着,观察前方战场的变化,并且保存实力。
“嘶~
“你们看,底下好像有动静。”
钱其仁响起的声音,打破夜空中的沉默。
从他们所在的万丈高空俯瞰下去,荒原大地上浩瀚的军队就像是黑色的长河,又像是密密麻麻的蚂蚁,把洛涧沿岸堵得严丝合缝,不给援军任何过河机会,准备先硬生生吃掉昆阳再说。
只是突然之间不知是何原因,漆黑的潮水开始翻涌,凭借修士施展法术后的惊人目力可以看到,朝廷大军似乎在……后退!
“这是准备腾地方,放我们的援兵过河?”
“姓陈的倒是有点意思,还真能让朝廷主动放他们上岸。”
“可问题是上岸又能怎样?”
“……”
有一个摆在眼前的事实。
那就是朝廷的数十万大军早就做好准备,即便是抛开一切干扰因素渡河成功,也不过是踩着对方故意让出来的一隅之地,没有任何出奇制胜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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