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 6
齐衡终找到机会,和温思尔提及收她做义妹的事儿,温思尔心思复杂,还来不及回答,便有府里的仆役急匆匆跑了过来。
“小公爷,侯爷。”他跪在地上,先对两人行了礼,这才说:“侯爷,官家派内官请您进宫。”
“好,备车。”仆役离开,她微笑着说:“元若哥哥,此事下回再说。”
“好,下回……”齐衡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此时,两人都不知,这一别,就是几个年头。
皇上宠爱温思尔,给她的赏赐和特权极多,被有心人在民间吹吹黑风,她的名声一降再降,皇上终究看不过眼。
眼前这个眼神清澈的女孩,皇上心中感叹自己很难不偏心。
“思儿啊!”他招呼她过来,她坐下他的脚边,他摸摸她的发,如此看来真像一对父女,“如今风言风语四起,朕知你心思坚毅,但到底你是个未出阁的闺秀,想着认你做女儿到底会好些。”
公主肆意洒脱,民间就算不满,很多话也就不会说了。
“那我是不是就不是侯爷了?”她昂着头,似天真地问,“我想做侯爷,我朝第一个女侯爷!”
“诶……”他叹了口气,“如此你便留在宫中吧!据你婚配还有时日,朕对外就说认你做义女,不改名头,但你留在宫里学规矩礼法,旁的人家都会高看你一眼,往后婚配也不至于叫人欺负了去。”
“爹爹不照顾我吗?”她机敏的立即改口。
他笑着点点她的鼻子。
“朕年纪大了,又没有亲子继位,往后如何,朕也不知道!这是唯一能帮你的办法了。”他感叹,“你说得对,公主名头也许及不上侯爵之位。”
“所以,我以后要住在宫里吗?”她又问。
“是啊!”他看着她,“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就捡些顺手的,其他的宫里都有,就是没有你要也给你配齐。”他浅浅笑着,“往后朕定给你配世上最好的姻缘。”
温思尔回了府,把此事告诉温知归,温知归在她的房里来回踱步,最后坐在一旁,低头不语。
“哥哥若是不喜,我便拒了!”温思尔连忙说。“说什么胡话?!”他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那可是官家,允得你否了?”他看着妹妹,终是说:“这一遭终是好的。如今温家没人了,你不得靠山,就算有这么个侯爷名头,能嫁进名门做大娘子,但万一……”他也是不愿这么想,“万一对方不是个好的,又或者对方家里有恶亲戚,你如何自处?”
“我有哥哥啊!”她眼含热泪,要落不落,看得他心疼万分,伸手擦擦她的眼角,她却一把捉住,“哥哥,”她凝视着他,如此依赖,“你会护着我的,对不对?”
“思儿……”他胸口揪着疼,这比当年他受伤疼多了,他却不能点这个头。
如今他不是温大将军的长子;他不是温家军的小将军;甚至……他不是温知归、温荣故,他是……一个小小的护卫头子。
他没有身份,没有背景,考不得功名,甚至不能光明正大走在街上,只能龟缩一隅。官家……不论温家覆灭是否与官家有关,如今有官家护着,他的思儿能一生顺遂。
他得认,他不得不认。
“哥哥……”她又唤他,他默默起身,背对着她。
“思儿,”他调整好心绪,说:“去了宫里,规矩繁多,你被父母、兄长溺爱多时,我们纵你、顺你,喜你肆意自在,但这些在宫中都是禁忌。”他回头看着她,“你得学会隐忍,学会退让,学会与己无关,便退避三舍,你的义气、傲气都要收起来,懂吗?”
“嗯!”她点点头,“哥哥教诲,思儿字字铭记于心。”
“那么思儿,往后再见!”
几年后,眼瞧着温思尔来年就要及笄,即便再不舍得,皇上也不能留她在宫,不然她就真成了外界传的‘童养媳’。温思尔刚出宫回府,皇上立即跟来一道旨,让她回盛家私塾读书,再三嘱咐不可废了学业。
“官家真是一日不让我歇息。”温思尔嘟囔道。
她身旁的女使是官家为她千挑万选的,心思细腻,规矩知礼,大她六七岁的样子,唤作绯衣,她在宫里这些年都是她伺候的,极为周到。
“官家也是为了姐儿好。”她将笔墨纸砚布好,恭敬地退到一旁,“官家说了,每日一篇,断不可忘了。”
她抬眸,睨了她一眼,娇嗔道:
“绯衣,你今个儿躲远点,我不想见你!”
“是,奴婢这就退下。”绯衣摇摇头,看来是习惯了她这副撒娇的模样,听话退下。
等人走了,温思尔眼神一变,刚才天真、单纯,一副小女儿架势的样子,摇身一变,她的气势隐隐有些压人,在烛火的晃动下,她的眼神晦涩难懂。
“哥哥,出来吧!”她一边说着,一边提笔写字,笔下的字娟秀好看,与她现在的感觉,略有不搭。
“妹妹。”温知归从角落走了出来。
多年未见,他凝视着已快要及笄的妹妹,与之前稚气可爱的样子不同,如今的她担得起名门贵女的称号,仪态与气度都不凡。她打小容貌就出众,现在可说是倾国倾城,一颦一笑都能波动旁人的心神。
“这些年,大哥哥可好?”她眼神平静,似无波澜。
温知归心里有些难受,虽然这些年他们经常通信,但到底几年未见,她如今的生分,说不清是她长大了,还是单纯和他不亲近了!
“很好。”他往前走了一步,“如今官家让你回来,可是已做打算?”她停笔,抬头看着温知归。
“哥哥,可是知道了什么?”她问。
“那一役,兖王、邕王皆脱不了干系,所以……”他言及此处,看向妹妹,她倒是平静,端坐浅笑着。“你早知道了?”他震惊。
“怎会不知?”她站起身来,“在宫中这几年,官家待我极好,习礼,知物,还派了教养嬷嬷,教花艺、点茶、制香。连如何做大娘子,识人之法,记账算账,如何掌家都一一教导 。”她走到温知归身边,“即便我是个庸才,这些年下来,终究也会了些,有了自己的人脉。宫里的人自是知道最多,我如何能不知父母、兄长的死因呢!”她的眼里迸出杀意。
“思儿……”他怕她沉迷于报仇,毁了自己的前程,毕竟这两人皆为宗室子弟,下一任皇帝的热门人选。
“哥哥瞧好了,他们谁都坐不上那个位子。”她勾着唇角,“我定会让他们尝一尝家破人亡!”
“妹妹!”他瞧着她有些害怕。
她却竖了根食指在唇间,随即大声喊道:
“绯衣,绯衣,你在吗?”
“姐儿,我在。”绯衣在门外回复。
“我今日有些乏了,官家让我写的字,还差那么几行,等会儿你替我写了。”她又强调,“可千万要学我的字!”
“您又耍懒!”绯衣无奈地说。
她对已走到暗处的哥哥说:
“我已给你重新寻了名头,哥哥静待几日,便能光明正大地走出府了。”她逐字逐句地说:“大哥哥,你自由了!”
翌日,温思尔要去盛家家塾上课,早早起来练了一套枪法,一套鞭法,这才由着女使给她更衣。这女使是回府后,刚提上来的,绯衣去安排车马的事情,一回来看见温思尔的衣裳,眉头微皱。
“姐儿,这衣裳有破损,等补好再穿。”说着就给她换了件浅绿色的衣裳,并让女使离开。
“怎么了?”温思尔坐在梳妆台前,等她给自己梳妆。
“这料子宫里就几匹,贵重得很。”她说。
“衣裳不穿,再贵重也没用。”温思尔说。
“可前日一女使穿上了这布料,后脚兖王就宣布把人收了。”绯衣一边说,一边给她编发。
“倒真是贵重!”温思尔觉得晦气,“官家应当气坏了吧!”
“可不是?姐儿至少最近别穿这衣裳,以免旁人多想。外人不知这衣服的来历,就怕是乱嚼舌根。”绯衣感叹道。
“把衣服烧了吧!”她想了想又说,“绯衣,今个儿宣布下去,将军府已改成侯爵府,匾额要换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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