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他们都忘不了小书院里的美好。】
守在外面的一个院丁应声而入。
“把连如叫来。”
“是。”
没多会儿,脸色微红的连如敲门过来,很显然她们几个又在一起饮酒,他们一年到头很少见面,所以此时银面也不在意,让她上去低声跟她说了几句话。
可能是借着几分酒劲儿,一向规矩的连如颇为大胆的凑上前腆着脸儿说道:“要是我查到了,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说说看。”可能是连玉的事情终于落了地,银面今天也算开心。
连如站在离他还有半步的地方,微微笑着,“下次你要回皓京的时候带着我。”见他没答应,又补充道:“我想去看看而已。”
“你没去过?”他们几个想的话什么地方去不了,还用巴巴的到这里来求他?
“那不一样,那都是偷偷摸摸的去的,我想站在你身边光明正大的去看看,”说完自己又觉得不妥,“那个不是用你女人的身份,就是小厮、丫鬟都行……”说着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过了一会儿,银面才答应了,“好吧,你先把事情查明了再说。”
“包在我身上!”连如拍着胸脯一脸自信的应道,“别的事情我可能比不上他们几个,但是这件事我绝对是最厉害的!”
看着她的样子银面的笑了笑,“去吧。”
“奥,”连如被他嘴角那一笑晃了一下神,都不记得多久没见过那面具下面的容颜了,想必刚才的那一笑一定很迷人……
如果不是不敢,她都想把那张该死的面具摘下来。
连如走后,银面的身上被披上了一件外袍。
一个女子披了一件玫瑰紫二色金的妆花外袍,月白色立领下微微露出的莹润的肌肤,乌黑的长发散到腰际,上前轻轻靠着他问道:“又一晚没睡?连玉怎么样了?”
“伤的不轻,不过暂时很安全,放心。”说着银面顺手揽过女子,“你怎么不多睡会儿?我不在,又睡不着?”
听着他话语中明显的调笑,女子却红了脸靠上他的肩,乖巧的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你倒诚实,走,回房补觉去。”银面开怀的笑着,打横抱起女子,在低语中两人进了卧房。
连君来到门外,冲侍卫问道:“听连如说主子回来了?”
“回督管,半个时辰前刚回来,在书房待了半天,刚刚跟裳裳姑娘回了里屋。”说到后面,侍卫的话有些低不可闻,耳根也染了一丝红晕。
连君看了眼也才不过二十的他,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这是一处庄院后面的小院,三间的青砖瓦房,一明两暗。
东边是内室,后面带个暖阁;西边是书房,后面带个套房。
门前种着一株正在盛开的梅花,虬枝横斜,看上去有些年岁。
屋后是青砖木窗的连廊,尽头一个大大的满月雕花镂空隔窗,将视线微遮,颇显幽静。
窗外,一亩大小的湖面上,还支棱着几只枯荷。
连君过来时,连子正惬意的躺在满月窗的圆形窗台上,枕着手不知道想什么。
“我们过会儿再去找他。”
“好,唉——,我要是有个裳裳姑娘这么温柔的女人,说不定,我也不会大半夜的就动身往回跑……”
“还好你没有。”
冷不丁的一句话,惊得连子一个跃身站了起来,却是银面。
“主子,”连子一笑接着笑嘻嘻的打量了他一番,“怎么这么快?”
白了他一眼,银面怎么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这几个兄弟,也就他总是嘻嘻哈哈的脾性,敢跟自己这样说话,“外面冷,到我屋里来。”
“是。”说着连子一个标准的侍卫礼,挺胸昂头,看的一向沉稳的连君也只能无奈的瞥了他一眼,跟着银面来到书房。
连子换了一本正经的态度,站在书桌前问道:“主子这次连夜叫我回来可有什么急事?”
“嗯,”银面负手而立,在黎明的窗前回身说道:“这次回去重点查一下梅妃,连玉从张勃那里的得到的消息,‘孤阳’自服用之日起便无生育。”
“什么?!”连子很是不可思议的看着银面,这个消息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是真的,那么皇子中毒一年多后出生的五皇子是怎么回事,前几年太医为梅妃诊出的喜脉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后来因为她自己身体原因小产,但那确实是有过的。
想着,连子盯着面具之后的那双眼睛,“我们要不要?”
“不必,”冷冷的回绝后,银面吩咐道:“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你什么都别做。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想知道的是梅妃的……”
“是,连子明白。”
“好,先去休息一下,连如也在,看样子应该是在跟小弟兄们喝酒,你也去见个面再回吧。”
连子一听,眼睛顿时一亮,喜滋滋的应承着便走了。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第一次在外面过年的贺文惠觉得很新鲜,一边让贺平帮忙给贺老准备新衣,一边打听还需要准备什么,在小院里不断地检查安排着,那严肃认真地样子在众学子看来,俨然一后宫之主。
贺老今年也挺开心,让人从书楼找出了不少孤本跟大家一评比对,在看到一本《潇湘集》时,贺老赞道:“这个图画的好啊,这笔字也好,看样子这本还是最近补得,谁知道这画画的人是谁?”
听贺老这么一问,几个人纷纷凑过来看。
只见抄录之人用没骨法画山水,居然棱角峥嵘,形象生动简洁;山峰峻峭凌厉,流水柔媚缠绵。
用笔简练大胆。
这笔字也是笔法精妙,行笔潇洒飘逸,笔势委婉含蓄,有如行云流水。
细看勾画洒脱,实是一人才。
不过因为抄录古本书卷并不会留名,所以大家并不知道这人是谁,唯有陶谦看了后有些犹豫的说道:“我看像是我们书院方远兮的字,以前他常替着方家那几个兄弟交课业,我们都见过,不过这个看上去要更好。画我就不确定了,不过听我爹说他爷爷的丹青好像很好的样子,以前他们家还有不少收藏。”
“方远兮,”贺老问道,“可是那个考核时只答了一半卷子那个?”
陶谦点了点头说道:“就是他,我看着这个字跟他平时写的有八九成像。要不王院长来了我们再问问。”
“嗯,也好,等正德来再说,我这还有好几卷珍藏的残卷,原本觉得此生不能补全它是一个遗憾,没想到还能碰到这么个人,这笔字、这丹青都正合我意,可以找来帮我一起补全就好了……”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正说着,只见王正德拎着大包小包的站在院里看着他们。
“王院长。”陶谦过来给打开门,跟众人接过他手中的东西。
“正说着你呢你就来了,怎么拿了这么多来,都是什么?”贺老笑眯眯的问道,招呼着王正德来到客厅中央坐下。
王正德看大家摆了一桌子书,早已经习惯了,自己倒了杯茶说道:“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我们家老婆子就想着今年这几个小子都在这儿过年,也没有人会置办年货,所以就多做了点馒头、枣糕、豆腐、包子之类的。还在家做着呢,我们家那俩混小子今年也不回来,就我们老两口也吃不了几个,就给你们送过来了。”
古逍遥凑过来拿起一个包子,“哟,还热乎着呢,嗯,好吃。”说着便吃了起来。
王英见状也吃了一个,正好快到了午饭的点了,众人也不等开饭了,自己跑到厨房找了两头大蒜回来,对着大包小包的就吃了起来。当然没忘叫上贺老还有文惠他们。
王正德见大家都吃的香,一缕山羊胡笑得都翘了起来,“爱吃就好,大家多吃点,回头我让你们婶子多做点,也没什么稀罕东西,就是山菜、荠菜、豆腐、粉条加上的肥肉。”
周衡玉说道:“婶娘做的真好吃,在家的时候我们那儿最好吃的蔡记虾仁水晶包都没这个滋味足。”
“呵呵,你们是吃惯了山珍海味,乍吃我们这野菜才觉得好。你看文惠就不过来吃。”贺文惠刚才出来看了看,问候过王正德之后便又回了房。
“他是嫌我们啃大蒜有味儿……”王英含糊不清的说道。
原本他以为今年不能回家过年,吃不上家里的年饭了,没想到还想吃上他一直最喜欢的山菜猪肉包。
学院在腊月十三便休假了,之后学院便一直处于封闭状态,他们家人想进来送点东西都很麻烦。
“人家一个将军家的大小姐,你们悠着点。”王正德笑得拍了他脑袋一下,“对了,刚才你们在讨论什么,我怎么恍惚听着还说起我了?”
“院长好耳朵,我们的确是说起你了,那这个,”王陶谦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口里,拍了拍手从桌上拿出那卷书籍,“贺老说喜欢这个人画的画,想找他一起帮忙补几张古卷,问问是谁,我说看着字像方远兮,不过画我是没见过,你看看是不是他的。”
王正德看了眼贺老,结果书卷翻都没翻的说道:“是他的。”
“真是啊,他的字又长进了,以前给他那些兄弟写的还没这么好呢!”陶谦惊讶中又带着几分得意。
“那些是什么,那几个混蛋玩意都让他模仿他们的笔迹,他岂能好好写?我还担心把远兮的这笔字给毁了呢,万幸他居然长进了。”说着才慢慢翻着,笑眯眯的挨个看下去。
贺老只用了一个包子,喝了一碗贺平给大家端过来的稀饭,便离了饭桌过来坐在王正德身边,“我想找人帮我补几张残卷,你去帮我问问他有没有时间。我没多少银子,作为交换条件,我可以让他从补好的古卷里选一张。”
王正德瞪着眼看着贺老,那其中掩藏着万马奔腾般的激动,他想让方远兮进小书院已经想了很长时间了,没想到,现在竟然真的可以了,而且是用了这样一个理由。
不过还没等他感叹,一边的古逍遥折扇往胸前一打,叹谓道:“哎,这可是古卷啊,弄不好都是价值万金的,要是功夫不到家弄花了……王院长想好哦——”
“你行你来试试!”王英反驳着他,这个古逍遥从一开始他就看着不顺眼,不仅说话经常阴阳怪气的,连行为举止也十分轻浮。
“我可没那本事,只是好心提个醒而已。”说着,古逍遥隔着桌子冲贺老抱拳行礼,眼睛却看着一边的王英笑的意味深长。
见几个学生又开始斗嘴,贺老笑着打断说:“好了,不管因为什么,大家聚在一起就是缘分,你们六人、加上明儿他们三个,再来个方远兮,我这儿也算是有十个年轻人,十全十美的也算是在大年讨个吉利。正德啊,你回头帮我去问问,我记得你说过他就住在学院里,这来回的也方便,如果他愿意,让他有时间过来就行。”
“好好,我一会儿就去说。”
再说方远兮在他的小院里,正推着方老夫人出来晒太阳,今天是腊月二十六,原本的四九天竟然出奇的暖和,想着老夫人近一个月了都没出屋,便趁着中午太阳暖和把她推了出来。
他自己坐在旁边摘菜,最近他那几个好兄弟都没有影子,他们娘俩的日子也清净了不少。
金子也在上次给他送过诊疗记录后便被他父亲接回丰县了,只有江守均前后来过两次送了些年货,又把上次被方有才他们扔回去的被褥棉衣都送了回来。
原本他想推据的,江守均却说了句:他们明年二月前出不了屋。
方远兮想着他跟奶奶的棉被确实很单薄,他还好说,奶奶应该是十分需要,便都收下了。二十四的时候,江守均过来送的蒸好的鱼、送了一只收拾好的鸡,还有些干菜、咸菜、干粮,连这里习俗中要求每年添筷子添碗的碗碟也一样送了两个。
他现在摘得就是他们送来得菠菜,这个时节的北方,能吃上的青菜好像也只有这个了。
“兮儿,过了年你就十七了吧。”方老夫人闭目坐在一张简易的躺椅上,椅子是方远兮用几块平整的木块做的,放在靠墙的地方倒也稳当。
“嗯。”
“哎,真好,你也十七了,你爹就是十七的时候娶的你娘,这一转眼啊,你也该娶媳妇了,呵呵——”
“奶奶,我这病是从小就有的是吗?”方远兮停下手中的事情,看着这位看不见的老人,声音中似乎透出一股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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