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受的厉害,蜷缩成一团,不爱搭理人。

    全家上下都担心,全家上下也都习惯了。就连伺候她的小丫鬟,都能熟练的先找了大夫再去老太太那里禀报。

    俞欢的身子,总是这样差。

    按照剧本中的规划,她其实本来也没有多长时间活了。

    只是纪闻序不知道。

    纪闻序的眼睛一会都离不开她,紧皱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一遍又一遍的问她哪里难受,冷不冷热不热,要不要吃些什么东西……

    直到俞欢嫌他烦了,打他一下,他才终于安静一会。

    也只有一会。

    没过多久,又牵着她的手,轻声和她商量:“你难受的话,就多打我几下,让我分担一点。”

    俞欢本来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床榻上的,窗外的日光将她的脸映照的冷白而没有半点血色,她就那样看着一个地方发呆,只有眼睫偶尔眨动一下。

    只是在纪闻序说出这番话以后,慢慢的用力的抓紧了他的手指。

    过了一会,忽而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枕边,脸埋进他手心里。

    俞欢很难受,身体上的难受不可能只占据在身体上,心理必定会侵袭。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任务又让她回到从前,为什么永远有吃不完的药。

    她不喜欢咳来咳去,咳得肋骨都疼;她不喜欢药味永远残留在身上,换多少件衣服都去不掉;她不喜欢一年一年都待在屋子里,她喜欢跑喜欢跳;

    她更不喜欢看着旁人习惯而麻木的,小心翼翼的照顾她。

    她不想这样的。

    她也不想的。

    她陷在无边无际的病痛里,也很委屈。

    纪闻序怔怔看着她,看她紧紧抓着他,看她散乱发丝从耳边垂下来,看她单薄纤细的肩背不受控制的细细颤抖。

    而后,他感受到,有温热而湿润的水,落在他掌心。

    那一刻,某种空旷震撼的绝望,给了还未加冠的少年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

    她在哭。

    他想拿出自己的所有换她平安健康,他想替她承受所有难受和痛苦。

    可是最后,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屏着呼吸,感受着她抓着他的轻微力道,被惨重的无能为力的滋味给击倒。

    他好难过啊。

    他的仙女在哭。

    许是因为纪闻序守着她,许是因为那么多人的精心照顾,又或者因为时间还没有到,所以还要煎熬。

    总之,这一场病,还是过去了。

    俞欢又能下床,在屋子里走动了。

    小丫鬟们都松了一口气,她们小姐就是这样,每年不病个几回才奇怪。这病啊,有时候长,有时候短,只是最后都会好的。

    只是纪闻序却总放心不下,惊弓之鸟一般,看着看着书,便抬起眼来找她。

    看她就坐在对面,欣赏把玩一块赵老爷刚给她买回来的平安扣。

    他伸出手,轻轻捏一捏她的脸。

    “干什么呀?”她随意将他的手拂去,他这才放心。

    她好起来了。

    好像那短暂而难忘的绝望都退到日光之后,再不见踪影。

    秋天短而迅捷,一闪而逝,快的叫人连影子都抓不住,就已经入冬了。

    第一场雪还没下来,外面就有小贩卖糖炒栗子的叫卖声了。纪闻序要出去给她买,俞欢却拉住了他。

    她不知怎么起了兴致,兴致勃勃的说,她也想去。

    有小厮看守的正门自然是走不了的。

    他们悄悄的从屋子里跑出来,跑到最南边的院墙下。今儿个后院有个亭子要翻修,墙边堆着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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