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上去,再用点劲,差不多就能翻上去。

    纪闻序先爬上去,再拉她上去。

    俞欢踩到那些木料上,撩起一尘不染的青荷绿裙摆,乌黑发丝垂落至耳边,朝他伸出手。

    纪闻序的心跳忽然非常剧烈,眼神和心脏都不受他掌控,只有手,紧紧的拉着她。

    她终于坐上墙头,也是第一次,做这么出格的事。

    可以用力呼吸,可以从高处俯视地面,快活的像短暂逃脱了难受十几年的病弱躯体。

    风轻轻吹动她的头发,裙摆轻轻荡,悠闲而愉悦。

    纪闻序侧着脸看她。

    清晨的晨光照耀在他们身上。

    这时候,家族责任,才学功名,无休无止的病痛和咳嗽都神奇的消失了,这世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纪闻序就已经意识到,那将是他们一生中都难以忘记的时刻,以至于他格外珍视这一刻,每一刹都在用心感受。

    卖糖炒栗子的小贩似乎快要走了。

    俞欢催着他下去。

    纪闻序先跳下来,而后展开双臂预备接着她。

    墙并不高,没什么危险。

    俞欢也不害怕,就那么跳下去,跳进他怀里。

    青荷绿的裙摆扑在他身上。

    他接住了他的仙女。

    圆滚滚的栗子,还没炒出来多久,热乎乎的,外面油光水滑,开口里面是金灿灿的果肉。

    刚拿到手,俞欢就迫不及待要吃。

    纪闻序往她手上放了两个,那栗子却有些烫,她得两只手来回倒腾。

    又可爱,又笨拙,让人看了想笑。

    两人并肩往回走,她脸上带着笑,低头剥着栗子壳。他提醒她路上有石头,让她别绊倒。

    那一段路是最愉快的,他们像一对背着长辈偷偷私会的有情人。

    只是回去后自然就不好了。

    丫鬟们发觉小姐不在,禀报了主母,全家上下都惊慌起来。

    尽管很快就回去了,也少不了一顿问责。

    俞欢还好说,长辈们也不敢真教训她,只能苦口婆心提醒她身子要紧。

    赵夫人则把纪闻序喊过去了。

    虽然碍于他是客人,不能把话说的太重,可因着闺女更重要,还是谴责了几句。

    纪闻序把罪责一一认下。

    可是头脑很冷静,那又怎么样呢,说便说骂便骂,她想做的事情做到了就好。

    天越来越冷,寒风料峭,眨眼间已经快到年末了。

    随着新年将至,纪闻序将要前往京城参加春闱的日子,也渐渐近了。

    他收了心,不再多想什么,专心读书,温习功课,大半时间都待在学堂里。偶尔得空的时候,就跑去暖阁里找俞欢。

    喝一杯热茶,说上几句话。

    他太重视这次春闱了,有着拿下头名的志向,因而总觉得时间不够用。

    就这样,年末了。

    赵家人又聚到一块吃团圆饭,老太太依旧慈祥,赵老爷仍旧贪酒,赵明赫赵明谚还跑着去放炮竹,赵夫人也依旧管着这个管着那个。

    什么都没变,却总觉得和去年不太一样。

    好像因为心思还在学问上,松不下来。

    赵家人都知道纪闻序此次前去科考,定然有大造化,赵老爷提前提了酒,祝纪闻序得头名。

    纪闻序喝了一杯辛辣的酒,脸都被酒意灼红了,眼底闪着泪花,迷迷瞪瞪的,好像看见俞欢在看他。

    那是一种安静的,不舍的注视。

    好像单方面的告别。

    他看不懂,他捏捏她的手指头,红着脸问她:“你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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