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紧抿着嘴唇,怕士晟再次捉弄她,没敢伸手去接他手里的热豆浆。

    眼睛却不停的在吴俊平的身上扫来扫去  。

    她知道,吴俊平是肯定不会逗她的。

    “喝吧,小心点,别烫着!”

    吴俊平接过儿子手里的豆浆递给春妮  。

    士晟看见春妮小心翼翼的样子,也觉得好笑。

    春妮高兴的捧着葫芦瓢,坐在一边的小板凳上,心满意足的喝着热豆浆。

    吴俊平则看着儿子点卤水。

    吴士晟用水把卤水稀释开,然后一点一点少量多次的加入到熬好的豆浆里。

    吴俊平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着儿子谨慎的按部就班操作着。

    大体的步骤都没有毛病,有些做的不够好的小细节,也被他一一指了出来。

    做豆腐,点卤水是核心技术。

    其实平时吴俊平言传身教的,已经把儿子教会了。

    只是没让他单独一个人实操罢了。

    “嗯,不错!”

    吴俊平连连点头:“有些细节注意点就行了。一边干还要一边琢磨,活到老就要学到老!”

    卤水点完以后,吴俊平蹲在地上又抽了一袋烟。

    士晟一直站在大缸旁边,看着点好的豆浆一点点变凉。

    最后,成了豆腐脑。

    他把豆腐包铺进一个木板做成的方形模具里。

    然后把豆腐脑舀进里面,上面压上木板,静等成型了。

    士晟表面上看起来满不在乎,其实心里紧张的很,毕竟这是自己头一次单独做豆腐。

    要是做不好,东家会对他产生不好印象的。

    所以今天绝对是考验他水平的时候。

    到现在士晟才知道,做豆腐的关键步骤是点卤水,而不是拉磨和挤豆腐包。

    他在心里暗骂自己傻,以前拉磨和挤豆腐包的时候,他爹总是说他弄不好,一直都是他一个人做。

    而到点卤水的时候,他爹却总是不厌其烦的指点他。

    士晟是装作镇静,他爹是真镇静。他一点都不担心,儿子会把豆腐做坏。

    就现在吴士晟做豆腐的水平,已经是相当不错了,仅次于他。

    他可是这周边几个屯子里最有名的豆腐匠。

    时间差不多了,吴士晟着急的打开豆腐包一看,激动的脸都红了。

    真正的好大豆腐又白又嫩,还不会炖碎。

    士晟做的豆腐在外观上,看起来和他爹做的一模一样,没一点毛病,就是不知道禁不禁炖。

    吴俊平对儿子有信心。

    “不错,不次于你老子!”

    士晟脸颊通红,两只眼睛闪着兴奋的光。

    成了!从今往后,他也是师傅了,不是半拉子了。

    ……

    春妮出了豆腐房,怀里抱着一个竹编外壳的暖水瓶。

    里面装着热豆浆。

    井家早上通常都是大饼子,热豆浆咸菜。

    春妮直奔老太太屋里,因为这个时间点,基本快开饭了。

    果然,春妮刚走到正房的门口,屋里传出井张氏愉快的笑声。

    “我就说嘛!我这贼奸百怪的孙子咋会是个哑巴!到会说话的时候自然就会说话了。都说贵人语迟,这话说的是一点都不假。”

    井老太太确实能给自己孙子脸上贴金。

    说话晚,到她那里,就成了贵人语迟了。

    春妮走进去,手里拎着暖水瓶,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碗热豆浆。

    然后,规规矩矩的站在井魁的身边,准备一会给他喂饭。

    井魁看见春妮,一个劲的妮…妮的叫着,他叫一声,老太太就笑一声。

    好像她家的孩子会说话,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似的。

    除了大少奶奶之外,其他三位少奶奶也只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

    她们脸上的表情却让人难以捉摸。

    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酸楚和苦涩,只是这种痛苦无法向他人诉说,只能默默地埋藏在心底。

    在这笑容背后,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无奈和泪水,也许只有她们自己才最清楚。

    “来,春妮,坐到我身边来!”

    老太太高兴的叫春妮到身边落座。

    那个半仙看样子还真有两下子,果然春妮能给她的孙子带来福运。

    她才来两天,孙子就会说话了。

    老太太今天高兴,不但让春妮坐下吃了一顿饭,还额外给了她一个煮鸡蛋。

    二小姐井馥见春妮吃了一个鸡蛋,也闹着要。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说:“雪梅,这丫头已经六岁了,也该裹脚了,我都说过两次了,你咋还没当回事?”

    一说裹脚的事,井馥立刻止了吵闹,不声不响的听着大人说话。

    这可是她关心的问题,比吃一个鸡蛋还重要。

    “这几天的天气有点热,我寻思着等天气凉快一点在裹!”

    三少奶奶小声说。

    其实三少奶奶已经给女儿裹过一次了,小丫头大哭大闹,自己把裹脚布都剪碎了。

    三少奶奶心疼闺女,就没在逼迫她。

    没想到,老太太今天当着大伙的面又提这件事,看样子是躲不过去了。

    三少奶奶也是小脚,知道裹脚的痛苦。

    那四根脚趾,其实就是活生生的折断了,踩在脚底下。

    别说裹的时候,就是现在,多走几步路,也是痛的难受。

    她自己所遭受的苦楚,确实不想让女儿在遭受一遍。

    “你等天凉快,脚可不等你,本来六岁裹脚就已经有些晚了,不能再拖了。该狠心的时候就要狠下心肠。”

    “我不裹!”

    井张氏话音刚落,井馥就大声喊起来。

    “我不裹,她咋不裹脚呢?”井馥小手直指春妮。

    春妮是伺候人的,她井家的闺女是要被人伺候的。

    这就是裹脚和不裹脚的区别。

    井张氏沉下了脸:“你别不懂事,不裹脚,以后长大找不到好婆家!”

    “我才不找婆家呢,我要一直和我娘在一起!”

    井馥的小手攀上三少奶奶的脖子。

    井张氏把手里的筷子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你还反了天了!谁让你这么没大没小的顶嘴!去把裹脚布拿来,这就给她缠上!”

    “呜呜……”

    井馥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跳脚:“我就不缠,谁也别想让我缠!”

    “反了,反了哈!”

    井张氏站起身,板起脸,由于孙子会说话所带来的喜悦,都被井馥的哭闹给搅和个精光。

    她用微微颤抖的手,指着三少奶奶:

    “雪梅,这就是你管教的好闺女?一会把她送到我屋里去,你管不了,我来管,别让我井家的女儿毁在你手里。”

    老太太说完这些话,已经气的微微发抖。

    “真是慈母多败儿!”

    “我不去,我不去奶奶那里,娘,我不去。”

    三少奶奶抱着闺女,舍不得撒手  ,心里想替女儿说句话,嘴上又不敢。

    难为的眼里泪珠乱转。

    “娘,井馥就不裹脚了,我看春妮就挺好,等她长大了,找个投心对意的就好,不用讲究门当户对,要是真嫁不出去,我养她!”

    井张氏吃惊的睁大眼睛,她没想到三少爷井连海会公然和她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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