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略显嘈杂的环境里，他醇厚的近乎低沉的声音那么悦耳，几乎瞬间就赶走她身上一半的疲惫。她飞快转回身，杜竘穿着驼色毛衣，长裤挺拔修长，简直是像拍了杂志刚走出来的。
徐归舟想起自己穿着一身刚淌过积水的救援服，头发扎起，也是湿淋淋的。
形象之差，简直令人发指。
她用手抓了一下头发，很快就放弃了，站着没动，问他：“你怎么在这里？”问了之后马上就想起来，“你是来看你姐的？”
杜竘几步就走到她面前，抓起她的手，上下打量，“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徐归舟缩了缩手，他的手大，坚定有力，手掌合拢把她整只手都包了进去，半点不容挣脱。她说，“我没事，陪队友来的。”
杜竘眉头松了松，看她发丝有些凌乱，伸手要去帮她理一下头发。
徐归舟猛然往后退，“别动。”
杜竘听她语气特别慎重，怔一下，问：“怎么了？”
徐归舟皱皱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身上有点脏，你别靠过来。”
杜竘顿时就笑了，“我说呢，怎么走近感觉臭臭的。”
徐归舟横他一眼，这人说话怎么半点不带含蓄的，自己知道是一回事，别人说是另一回事，和直男还能不能好好谈恋爱了。她耷拉着脑袋把手猛地一下抽回来，还没等小脾气发作一下。手突然被杜竘一拉，身体就往前冲，直扑进他的怀里。
杜竘手臂箍着她的腰。
徐归舟脸顿时有点发热，从她的角度看到，走廊好几个吊着盐水的病人，都好奇地拿眼瞅着他们两个。
她挣扎，“都说了脏。”
杜竘贴在她耳朵边说，“行了行了，我不嫌弃。”
徐归舟心颤了颤，身体都有些发软。不管是在小说还是电视上都觉得肉麻的情节，轮到自己了，才知道什么什么叫“真香”。他亲昵的举动，甜蜜的夸奖，体贴的举动，让她深刻地感受到，自己被珍视着，心早就柔软成一片温暖的海洋。
但是这一刻医院的灯光有点太明亮，他们又站在取药付费口旁边，周围一双双探究的眼睛，让她从害羞中迅速清醒过来。更重要的是，走廊拐弯走过来一个人，朝这个方向看过来，正好和她的目光撞上。
仿佛一盆凉水灌下，让她打了个激灵，一个用劲推开杜竘。
“怎么了？”他问。
徐归舟声音压得很轻地提醒，“你妈。”
杜竘闻言转过头。杜母站在拐弯口，目光笔直望过来，很明显已经看见他们两个，她眉头微皱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就有一种无形的严厉从她的姿态，她的目光中透露出来。
徐归舟在直面对上杜母的时候，心砰砰地沉重跳了两下，比在杜竘怀里还跳的快。这种感觉有点像中学上课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准备的时候突然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慌张的不行。
而这一刻，这种感觉比慌张更严重一百倍。
杜竘牵起她的手，说，“过去介绍一下。”
徐归舟手有些不争气地抖了一下。如果可以，她真想转头就走，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点，最重要的是，换一身干净得体的衣服，不用以现在这样狼狈不堪的形象来面对杜母，尤其是，她不久之前在走廊上才看到杜母拿纸巾擦衣服的样子。
杜竘似乎有点诧异她的紧张，手不轻不重地捏了她一下，紧紧握住她，似乎在提醒她，有他在。
徐归舟吐出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只有硬着头皮上。
两人走到杜母面前。
杜竘还没开口，杜母微微笑了一下，说，“你姐要喝水，我出来看看，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和一个消防员抱一起，吓我一跳。”
她语气平平淡淡，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徐归舟却无端感觉脸皮又烧了起来。她躬身，先礼貌地称呼，“阿姨好。”
杜母说，“这里人来人往那么多双眼睛，咱们还是找个清净点的地方说话吧。”说完就率先转身。
杜竘和徐归舟跟在后面，顺着走廊走出大楼侧门，这块区域没有人来往走动，空气清新，消毒水的味道淡不可闻，抬头可以看见高楼缝隙里细弯的月亮。
杜竘握着徐归舟的手放到身前，让杜母看得清楚，“妈，这是我女朋友，徐归舟。”
徐归舟站的跟等候首长阅兵的士兵似的，又躬了躬。
杜母视线从她身上瞥过，很清，很淡，没有停留，“你好，徐小姐，嗯……刚才我们是不是在走廊那头已经见过了。”
徐归舟点头，“刚才我队友站起来的时候碰到您了。”
杜母笑了笑，“我看刚才那个很年轻的消防员好像受伤了，你是陪他来的吧，要是有事就先去做事，不要私事耽误正事，我记得你们是纪律部队，纪律很严的对吧？”
杜竘皱眉，“就说两句话，不会耽误什么事的。”
徐归舟敏锐的感觉到，杜母虽然说话温柔和气，但视线在他们两个交握的手掌扫过好几下。她捏一下杜竘，示意他不要说话。
“我还要去给队友拿药，”徐归舟说，倒不是迎合杜母的意思，而是确实要做的事，“就先走了，以后有机会见面再聊吧。”
和杜母打过招呼，她就赶紧进门去拿药了。
杜竘的视线从她背影收回来，转向杜母，“这样有意思吗？把人叫出来什么都没说又让她走。”
杜母说：“我是说找个地方说话，不过不是和她说，是和你说。医院里面那么多人，你就 和她搂搂抱抱的，不觉得丢人？她穿的那一身，脏兮兮的，你是看不到？都说恋爱让人智商下降，我还以为我儿子不一样，原来也差不多。”
杜竘眉头一抬，“她穿的是消防救援服。”
杜母马上接口，“女人做消防，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学历高有修养的女人你不找，这回找的是什么，跟男人一样……粗鲁，杜竘，你从小没让我（哈）操过心，这次为甚么让我这么失望。”
“交女朋友随便你，但是我不认为她是作为妻子的好人选。”
“她不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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