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大父被训得灰头土脸,一脸的欲哭无泪,只差给老妇人跪下求饶了。
“你个老东西竟要罚她?我看你就是吃那些狗屁丸子吃得神志不清,糊涂了!”沈氏仍觉不解气,手里的马鞭连着捅了十多下这个废物亲弟的脑袋,“你要真护那贼人逃了,那是祸及全族的大罪!要砍头的,砍头!你知道吗!”
“阿姊,我,我……”沈襄一听要砍头,吓得都打磕巴,话都说不利索。
沈氏冷哼一声,道:“我什么我!二狗!当初是你铁了心要去当道士,信誓旦旦地嚷着什么不得道不下山。如今怎的,呆腻味了?还是想通了?”
沈襄一听这话,怕说不利索,忙不迭地摇头否认。
“没有?那你不好好在你那破地儿待着,跑出来做甚?看你阿姊老不死,出来气死我,好继承我的遗产?”沈氏冷笑了声,讥诮地睨着他。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沈襄吓得慌忙摆手,连连否认道。
沈氏冷哼一声,掐准了他的七寸,丝毫不客气地道:“没有那还不快滚!我可警告你啊,你再敢随意跑出来疯闹,我立马就断了你那狗屁道观的供奉!”
“阿姊!不可!源高观上下二十四五口人,全指着供奉吃顿囫囵饱呢。”原先还存着憋屈的沈襄一下蔫了,立马服软地讨好道:“阿姊,手下留情,我回源高观!现在就回去!”
他着急忙慌地朝大门跑去,嘴里还喊着:“阿姊,我走,我走了啊!”
“哼!就这?”沈氏看着连跑带爬的亲弟,没好气地吐槽道:“瞧这蠢笨模样!当初阿父阿母怎么就没想起来给这货生个脑子?”
“多谢姑母前来相助。”沈承嗣抱拳,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自家人何须多礼。”沈氏嗔怪地笑道,和蔼的模样与方才判若两人。
“来来来,念念,过来姑婆这儿。”沈氏朝她招招手。
“念念见过姑婆,问姑婆安。”沈清韫抬手,右手压左手,举手加额,深鞠躬,手举额前,缓缓起身。
她行的是正规揖礼。
沈氏受礼,眼神透着满意,伸手牵住沈清韫,慈爱地打量一番后,欣慰地道:“一年不见,都长成大姑娘咯。”
真是一物降一物。
大父不着调,爱耍浑,只有沈氏这个阿姊,降得住他。
小时候听阿母讲过大父的过往。
据说当年各地战乱,匪患不断,大父还是个黄口小儿,父母便双双死于一次匪乱。
余下财帛田地丰厚家产,家中剩一幼儿与半大女娘。
自然是众矢之的,沈氏宗族里那些亲叔伯步步紧逼,不过才刚及笄的姑婆,割发明志,当场退了亲,虽有沈氏族长的极力作保,但还是被宗亲长辈仗着辈分威逼,被迫喝下了他们准备的绝嗣汤,用以保证家产不会旁落他姓。
才堪堪及笄的姑婆,担起了父母之责,教养幼弟成人,辅助他打理家中生意,张罗唯一的弟弟娶妻生子,弟媳产后体弱,又担起抚育之责。
当年沈承嗣参军,沈襄大手一挥捐献所有家财后,无力供养源高观支出,也是这个作为沈襄亲姊的沈氏帮忙供养到如今。
一桩桩一件件,都无法让人不动容。
是以,沈襄对自家阿姊的敬重多于怕。
因而对于她的话,丝毫不敢反驳。
“谢姑婆夸赞。姑婆康健如昔,精神抖擞,想来在古西郡的这些日子过得惬意呢。”沈清韫弯眸浅笑,语调透着几分亲昵。
沈氏闻言,眼睛弯弯的笑开了花,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道:“哈哈……你这小嘴甜的。”说完像想起什么,朝一旁吩咐道:“黎媪,黎媪,快快,将我准备的东西拿来给念念。”
一旁的黎媪忙应了声,将精美木盒呈上。
“来来来,看看姑婆这几年在古西郡收集的首饰可还入的了眼?”沈氏让人一一摆出来,牵着沈清韫详细说明。
琳琅满目的各式首饰,用料讲究,做工精湛,皆是精品。
“姑婆的眼光可真不是一般的独到。”沈清韫由衷地感叹,“念念见了,眼花缭乱,都不知道喜欢哪一样好。”
“哈哈哈……”沈氏笑声爽朗,可见十分高兴,道:“喜欢就好。这些,都是姑婆给念念攒的嫁妆。”沈氏此生未嫁人,心中难免有遗憾,就想着念念和姷姷能圆了她的心愿。
“谢姑婆。”沈清韫知姑婆的心意,乖巧地道谢。
“当然,姷姷那一份,我自是也不会少。”沈氏朝左右看了眼,没瞧见姷姷,疑惑地看向侄媳妇,“姷姷呢?”
“禀姑母,姷姷跟着周先生去川青庐城讲学,下个月才回。”南琼华给姑母奉茶,道。
“姷姷聪慧伶俐,如今又得周先生亲传,前途无量啊!”沈氏自然是听过周先生的名号,很是欣慰地道。
沈氏喜欢聪明的孩子,但更喜欢漂亮的孩子。
譬如念念。
不提沈氏亲族分支,就是放眼整个锦城,都找不出这般好模样的女娘来。
这句是沈氏常挂在嘴边夸沈清韫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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