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尘，洗尘？”
恍惚听到有人叫什么人，沈清宵强迫自己想要清醒过来，不知道为何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洗尘！苏洗尘！你醒醒！”
苏洗尘……苏洗尘是谁？
沈清宵的神识似乎被困在一团混沌之中，无法挣脱。
“阿念，阿念我在。”苏洗尘摸索着，终于触碰到了心中所想之人。
他描摹着她的五官，温柔地触摸着她的轮廓。
他紧紧抱着她，无比珍重。
沈清宵好像一个旁观者，见证着苏洗尘发生的一切。
“苏洗尘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念剑嗔怨中带着委屈，红着眼眶，话音都带了颤。
“阿念不怕，我没事。”
“你还说没事？你如今修为尽失，怎么还敢一人对上薛琼林？他就是个疯子！你的眼睛……”
念剑的手颤抖地覆上他的白绫，隔着白绫轻柔的触碰他的眼睛，生怕弄疼了他。
她待他，何曾如此温柔。
苏洗尘想起来，当日他被薛琼林丢到华胥镜中，九死一生，险些丧命。
沈清宵观察着周遭的环境，虽然没来过这里，但是此处魔息环绕，是魔界无疑。
“没事阿念，我没事。”苏洗尘柔声安慰念剑，“瞎了就瞎了，这没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在断魂谷底刨了三天三夜？我以为你死了，薛琼林说他把你扔在谷底的死人堆里了！”
念剑想起那时寻他的场景，依旧心有余悸。
出尘绝美的容颜布满深深的恐惧和后怕，看到眼前的人如同无视人一样端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苏洗尘难得被她这样紧张珍视，突然觉得受什么苦也是值得的，嘴角微微扬起，仿佛是得到糖果的小孩子。
“你个混蛋！你还笑得出来！”
念剑见他都成这副德性还笑得出来，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一把拽过苏洗尘的衣领，狠狠地咬在他脖子上。
“嘶……”苏洗尘吸一口凉气。
“你真当自己是吃人的魔头啊……”
苏洗尘宠溺地抚摸她的后脑，顺势往怀里带，毫不在意被咬过的伤口已经渗出血。
对她，他永远甘之如饴。
念剑靠在他怀里，手不安分的在他脖子伤口边缘画圈。
“我本就是魔头，是你自己要弃了自己神官的身份，来追随我这个魔头！”
念剑手劲更大了些。
苏洗尘却不觉得疼，反而笑得胸腔震动，愉悦得很。
“我自然心甘情愿，甘之如饴。”他摸摸念剑的头，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她的气息。
他轻轻吻着怀中人的脖颈，温柔得没有半点掠夺之意。
“阿念，阿念……我好想你……”
耳鬓厮磨，好不旖旎。
阿念从前不会这样对他。不会这样亲昵，不会这样温柔。
好像就是从他瞎了眼以后。
苏洗尘恍然想起他初到魔界时念剑对他说过的话。
她问：“神官在过去的几百年里，可曾瞎过眼？”
“不曾。”
“可曾到过凡间？”
“不曾。”
那时候，她为何要这样问他？
其实这许久以来他猜到了大概。他大约长得像极了她认识的一个人。
只是那人眼盲。而那时的他，尚能看得见。
如今对他这样好，是因为他瞎了眼。
所以，是因为更像了吗？
苏洗尘有些难过，心中的酸涩仿佛要溢出来。
阿念啊，你心头那人，究竟何德何能才能得你爱慕，几百年难以忘怀？
“阿念。”
“嗯？”
苏洗尘吻了吻她的头发，“阿念，我会一直陪着你。此情此志，至死不渝。”
所以，可不可以也多爱我一些？
不是因为我像那人，而是因为是我。
可惜啊，这些话他是不能说出口的。他太珍视此刻的温馨和平静了。
“我知道啊。从把九幽红莲种在你身体里的那一刻，无论你愿意不愿意，你此生都离不开我了。”念剑说。
“是啊，我倒是忘了。”苏洗尘轻笑。
“但你刚才说的情话非常动听，我很喜欢。”念剑亲了亲他的脸颊，眼中带着笑。
苏洗尘捧着念剑的脸，拇指摩挲着她的红唇，试探着靠近，双唇轻轻覆上她的，只敢触碰，浅尝辄止。
“阿念，可以吗？”
念剑看着眼前人，迷离的双眼逐渐清明起来。
她推开他站起身，“洗尘，早点休息。”
苏洗尘苦笑。
她永远那么清醒。
即便更像了，她也还是能分得清。
画面一转，不知过了几何年月，又发生了何事。
只是看到念剑挑起苏洗尘的下巴，眼神轻挑之中带着讥诮。
“苏洗尘，收起你那一副怜悯众生的神官模样。别忘了，你已经不是了。
“你自己的选择，怨不得任何人。你也无权干预任何人的决定。
“本座留下你，并不代表今后弃恶从善。本座该杀还是杀，从前如何现在便如何。
“你最好先弄清楚，现在是你跟了本座，而非本座从了你。”
念剑说罢便离开了，留苏洗尘一人在原地愣神。
那日之后苏洗尘就被禁了足，不准踏出春阳宫半步。
苏洗尘在禁足中浑浑噩噩度过了半个月，他觉得时间飞快。尤其在见不到念剑的时候，时间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沈清宵不明白苏洗尘为何要受这样的委屈，那个叫念剑的魔头，分明不爱他。
可是沈清宵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做一个旁观者，默默看着一切。
禁足解开，苏洗尘踏出春阳殿，眼前却是红绸翻飞，张灯结彩的模样。
可惜他看不到。还是侍女告诉他的。
“君上和北境魔君定亲了，三日后便要成婚了。”
苏洗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所以，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他去找念剑，希望从她口中说出一句“不是”，可是他也自知希望渺茫。
念剑见到他，眼底毫无波澜。
“洗尘，我要和薛琼林成婚了。”她说。
苏洗尘已经记不清她到底说了些什么。总之她不会改变心意。
他们大婚当晚，苏洗尘坐在春阳殿外面的石阶上，就一直呆坐着，没有目的，没有去向。
阴云遮月，就连星星都没有。
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他只知道反应过来时，全身都湿透了，可他依旧没有起身的打算。
沈清宵看着呆坐于台阶上的苏洗尘。
分明没有海。可他却觉得，这个人快要沉下去了。
沈清宵猛然清醒，发现自己在浴桶中。
对，他听姬容话，每日都在泡药浴。
他闭上眼睛轻按太阳穴的位置，微微叹息。
自从为姬容除魔之后，不知是否受到魔气的影响，他有时便会梦到苏洗尘。
苏洗尘，一个他并不认识，但是听说过的人。
千年前钟山神族的神官，神殿大祭司。
后来痴恋魔女念剑，背叛神族追随念剑。是钟山的耻辱。
再后来……
“沈清宵！”
他被姬容泫然欲泣的声音打断思绪，不等反应过来什么，一道身影便朝他奔来。
“噗通——”
姬容跃入浴桶中，与他相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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