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三缘镇’的第三日,这一大早,上官巽和罗枫两人就在镇子周围转了一大圈,打听了这几年的闹鬼情况,没得到有用的信息,一致说冤鬼报复。
两人傍晚才回到客栈,在门口恰好遇到邢萌萌,她抱着几个大盒子歪七扭八的踉跄过来,盒子堆叠在一起高过头顶,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便就这样盲人瞎马似的走着,柳玖态度恶劣的在她身后催促嘲讽:“你以前不是挺厉害的嘛,走快些,别挡道”,邢萌萌加快脚步,没想脚下一拐,盒子一晃,把她晃到路边跌了一跤,盒子散了一地。
柳玖刚要骂人,迎面撞上上官巽难看的脸色,心上被捅了一刀似的乍然之痛,她灰溜溜站到一边,心虚的低着头,满脸委屈伤心,上官巽将目光移向邢萌萌,看她如今真和普通小女子没两样,娇弱可怜的,邢萌萌爬起来将地上的盒子重新垒上抱起,上官巽见她没事便先进门了。
柳玖朝邢萌萌“哼”了一声,正要说什么,老板娘出来催促道:“哎哟客官!什么时候了还不进门,正等着你们呢,酉正当归的规矩不是说过了么,快快快,快进门!”
邢萌萌抱着盒子继续摸瞎似的往前走,老板娘看不过眼替她拿了几件,抱怨道:“赶路的人,买这么多东西作甚?”
邢萌萌道:“我听说镇子闹鬼,这是辟邪用的”,老板娘摇头无奈道:“快进去吧,迟了什么物件都没用”,邢萌萌嘟囔着问道:“为什么是酉正当归呀?”,老板娘掩了一下门道:“别问了,我怕你知道太多晚上睡不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进去了。
罗枫刚要进去,抬眼便见一位容貌如仙的女子,女子身穿藏蓝色松柏纹长裙,目光镇定的望着自己,不害羞,眼神不闪躲,眼里仿佛有光,就这么定格似的凝视着……。
她身旁的男子吃惊道:“这感觉也太像了,身材也像……罗大人”
罗枫回过神道:“姑娘,听说这有酉时当归的规矩,想必酉时后会发生什么,你快回家吧,或者进来躲躲”
立静凝向他恭敬作揖道:“多谢公子提醒”
罗枫微点了下头,算回礼,他回到客栈后就把门掩上了,将立静凝隔在外,门外的她好像僵住一般,眼里的光暗了。
冯棠问道:“大小姐……罗大人明明已经不在了……”,罗枫站在门内呆了许久,转身差点撞上邢萌萌。
邢萌萌发现他眼眶红了一圈,惊道:“你好像哭了,外边是谁?”,她望出窗外,隔着纱看见一个僵直的背影,穿着藏蓝色松柏长衫,身材苗条。
邢萌萌疑道:“是位女子……怎这般熟悉?”,罗枫白了她一眼,径直上楼了。
邢萌萌又多看了几眼,还觉得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那女子也呆住一般,目光直愣的望着门。
老板娘过来多加两条粗木栓,有些烦道:“姑娘哟,别看了,小心被什么吓着”,说着又拉下几张画着大符咒的门帘,窗帘。
立静凝回过神往自己的落脚地走,入了市集发现方才熙熙攘攘的街道突然一个人也没有,家家紧闭大门,还摆出了许多辟邪之物,桃木、门神、符咒、经文……杂七杂八,枯残的叶子和纸钱被风卷起,四处飘零,把气氛烘托的十分诡异荒芜。
冯棠道:“这镇子也太古怪了,我们得赶快回到客栈”
立静凝突然停住脚步道:“兴许已经回不去了”,说着便往回走,冯棠十分不解:“大小姐,那现在去哪儿?”
“方才那里挺好”,她走到罗枫所在的客栈道:“我们今晚就住这儿”
冯棠明白她什么想法,苦口婆心道:“大小姐,人死不能复生,你可得保持理智”
立静凝不理会他,上前,敲了许久,敲得里边的老板娘心浮气躁,骂骂咧咧道:“这档口,一个个都不要命了,别人还要呢!”
小二正要去开门,老板娘顿声道:“不许开!酉时当归不知道吗?!”,小二无奈,闷着头钻进后院去了,耳不听心不烦。
这时罗枫款款下楼,也要去开门,老板娘妖娆的一把拦在他跟前,贴着门扭捏道:“公子呀~要做什么呀?出了事情,我这一楼的人谁负责呀?”,语气无比轻柔,像棉絮一般。
“我负责”,罗枫道。
老板娘奇道:“外面是你什么人?”,她好奇的往外看,只见一位仙女般的人物站在门外,不禁暗叹:“这阵子来的人怎一个比一个标致”
老板娘道:“原是个美人儿啊,怪不得……”
立静凝听着她的声音,心早就砰砰乱跳,冯棠纳闷:“太像了,声音也像”
不久,门吱呀一声开了,此时太阳已下山,集镇已经变得灰暗冷寂,罗枫身穿佛手黄长衫,气质儒雅脱俗,站在门外倒给这个死沉的集镇添了一抹有温度的亮色。
“君山~”,立静凝脱口而出道。
“姑娘好,里边请”,罗枫道。
立静凝不客气的进门,冯棠和老板娘交涉,立静凝则盯着坤罗枫瞧道:“方才多谢公子了”
罗枫道:“举手之劳而已”
立静凝正要说什么,楼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立大人怎么也来了,我说怎么那么熟悉,这一看就记起来了”,立静凝抬头向声源望去,心咯噔了一下,果真是她。此时邢萌萌正趴在栏杆上俯瞰着,那怡然自得的状态,微微笑着的表情倒像是另一种威压。
“静凝见过王上”,立静凝拱手道。
“客,客气了”,邢萌萌听到“王上”一词不是很高兴,大权旁落的人被戳中痛点的尴尬,这一刻,她觉得没有权位端着反而活的轻松自在,毫无压力。
“静凝姑娘太见外了”,邢萌萌下楼,满心都是他乡遇故知的欢喜,立静凝却是暗暗感慨孽缘的妙不可言,真是冤家路窄。
此时上官巽也在楼上看着两人,见邢萌萌心花怒放,踩着小碎步迎下楼,像迎接自己的密友般,举止反应令人不解,似乎不记得彼此的恩怨。
此时的立静凝见她过来,忙往后退几步,恭敬拱手的道:“王上……”,态度一板一眼,冷漠僵硬,和邢萌萌的热情形成鲜明对比,邢萌萌像热脸贴了冷屁股十分尴尬。
罗枫此时举着杯子停在嘴边,呆愣住了,和上官巽对视了一眼后,也知道对方同样不解。
察觉立静凝的态度,邢萌萌才想起来自己是个不受待见的“反派”,只好委委屈屈的找地方坐,瞅着罗枫在角落的茶座,便很窘态的坐到他对面。
方才这一幕又刚好被柳玖、锥心见到,两人也十分诧异,这两一个有杀夫之仇,一个有杀友之恨,怎举止这般……。
邢萌萌态度好的让人惊奇,受此冷遇却这般灰溜溜的缩到角落里,也不闹腾,倒像小孩子被嫌弃后的伤心难过,见邢萌萌坐过去,立静凝也觉得自己不对了,毕竟她还是永宁王,立静凝端了壶茶过来,先给邢萌萌倒了一杯,接着为罗枫倒了一杯,举杯道:“难得在这里与王上碰面,真是卑职之幸,卑职以茶代酒感谢上苍的安排”
邢妱一秒恢复满脸喜色道:“这叫什么,他、乡、遇、故、知”,她一字一顿的说着,像小孩子在卖弄好不容易学到的知识。
立静凝敷衍道:“卑职也这么觉得”,说完转头问罗枫:“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未等罗枫开口,邢妱很热心道:“他叫罗枫,枫叶的枫”,立静凝怔道:“你也姓罗?”
邢妱记起书里立静凝的爱侣也姓罗,便道:“是姓罗,和罗君山一样姓罗”,话一出口,所有人表情一凝,紧吸一口凉气。
柳玖和锥心小声的议论起来。
锥心:“罗君山怎么回事她心里没数么?”
柳玖:“像在挑衅”
锥心:“话说回来,立静凝怎么会在这儿?”
柳玖:“没准是女魔头东窗事发,国主老儿派她来查呢”
邢萌萌提到罗君山,这让立静凝的镇定濒临决堤崩溃,目光闪出不易察觉的杀气,拿着茶壶的手突然攥紧。
罗枫突然打断她道:“这位姑娘贵姓?”
立静凝从隐隐的怒意中清醒,嘴唇抿成一道弧线,笑道:“免贵姓立,名静凝”
罗枫道:“初识佳人,荣幸之至”
立静凝道:“同幸同幸”
罗枫道:“听说这个镇子经常闹鬼,不知道怎么个情形,我倒好奇的很”
立静凝道:“不巧我也很好奇”,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邢萌萌被冷在一旁,心想闹鬼有什么可好奇。
立静凝想问点什么,又碍于邢萌萌坐在一旁不好问。
无话可说气氛很尴尬,没一会儿,罗枫托辞说累了,准备起身回房,立静凝也放下茶杯道,正要向邢萌萌告退,两人刚要起身却听的耳边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声音尖锐,由远及近,缥缈悬浮,时断时续,像女人的哭声,又像婴儿的哭声,听得人背脊发凉,寒毛直竖。
声音从街道传来,几人一下子来了精神,屏住呼吸细听。
老板娘突然满脸惊惧的走出来,小声道:“都别说话,吹灯拔蜡上楼去”,还没等众人反应,她便把所有的蜡烛都吹灭了。
邢萌萌吓得靠近立静凝,搂紧她的胳膊缩到她怀中,颤抖着问道:“是不是鬼来了……”,立静凝对她的举动倍感意外,想她曾是个马踏边关的人,怎么会这种表现。
立静凝想看到些什么,但楼内的门窗被画满符咒的门帘,窗帘遮的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拉起来又把自己暴露了,她拔出长箫,在门帘上开了一个口子。
上官巽不多想,一个旋身飞上了房顶,锥心也跟了出去,两人匍匐在房顶观察。
今晚的月亮格外圆格外亮,高高悬着,照的这座城森白一片,让这座城像空了几十年一般冷寂非常,声音是从城门外传进来的,看两日的情形,酉时当归是这座城不约而同的规矩,街道此时不见半点灯火。
那如泣如诉的声音越来越近,接着便听得哒吧哒吧的马蹄声接近城门,马蹄伴随着铃铛和车辙碰撞声,锥心缩了缩身子,觉得空气突然变冷,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他屏住呼吸,既期待又害怕,转头看向上官巽,只见他表情凝重,目光紧紧的看着前方,忍不住问道:“门主,不会真有鬼吧”
上官巽不语,依旧紧紧的盯着城门,不一会儿两个巨大的白色引魂幡伸进来,凌乱的飘带随风舞动,天上落下许多冥币,接着十几双引魂幡接连进城,扛幡的是脸上冒绿光的兵卒。
兵卒踩着地上的冥币,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引魂幡队伍刚过,一位将军模样的人骑着身披铁皮铠甲的大马走进来,马头前挂着一个淌血的骷髅头。
将军身后跟着运送棺材的队伍,队伍浩浩荡荡,棺材一共有三十副,队伍进城后从另一个城门出去,最后一队横向排列,也扛着引魂幡。
楼内
立静凝趴在窗上对刚刚的情况看了个仔细,队伍一过,她木愣愣的回到座位,她的反应也让柳玖间接的受到了惊吓,她可是立静凝,不是一般的女子,当年与邢妱结下梁子,闹得满城血雨腥风,只见立静凝眼神直愣,十分淡定的抿了口茶,水刚入喉便被呛了一口,不住的咳嗽。
冯棠坐过来问道:“大小姐!看见什么了?”,立静凝吓了一跳,秒调状态后道:“好像,真是阴兵过境……”
“真有啊……”,冯棠不敢相信,转而发现邢萌萌还趴在窗口一动不动,好像定住了一般。
他指指邢萌萌问道:“大小姐,她不会也被吓傻了吧”
立静凝觉得不可能,邢萌萌久经沙场,历事丰富,平时见她都觉得戾气甚重,怎会吓傻。
“王上不是一般人”,她回道。
此时的邢萌萌呆若木鸡,惊恐的瞪着眼睛,脚软的厉害,想离开窗口,却浑身不听使唤,立静凝又抿了一口茶,不再看对面的罗枫,恍恍惚惚的起身上楼,处在游离状态,罗枫忙跟上道:“立姑娘,你没事吧”
立静凝:“没事”,立静凝还没缓过劲儿来,正思索怎么回事。
冯棠觉得天色很晚了,也跟上楼,回头发现邢萌萌还趴在窗上,觉得她胆子比任何人都大,一个坏事做尽的人是不惧鬼神的,还是由她去吧,于是不管不顾的上楼了。
邢萌萌听着身后楼梯响动的声音,终于急哭了,呜咽道:“立姑娘,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儿,立姑娘,我腿软了,走不动……呜呜呜……”。
立静凝突然有石化的感觉,想不到她居然哭了,她居然哭了……接二连三不符合“人设”的表现让立静凝蒙住了,曾经接触过她的人同样觉得不可思议。
立静凝还是抱歉道:“卑职照顾不周”,说着就要下楼扶她,上官巽突然从房顶飞身而下,把大伙都吓了一跳。
罗枫知道他定有收获,问道:“大哥,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上官巽道:“没有”,一转头看到窗上的邢萌萌,便问道:“你扒在那儿作甚?”
邢萌萌呜咽道:“太吓人了,腿都软了……”,说完又哇哇大哭,众人再次对她不合“人设”的反应疑惑,你看我,我看你。
老板娘被哭声逼疯,扭着腰肢走出来,到了大堂见着符幡被扯下来,火气很大:“真是要死了,还把符幡扯下来……”说着点上蜡烛:“好了,今晚安生了”
邢萌萌收住哭声,烛光照在她脸上,只见她眼泪止不住的流,梨花带雨的,真有一副楚楚可怜的娇弱女子模样,众人都想不到她还有这一面。
老板娘催促道:“都上楼睡觉吧,上楼上楼”,立静凝和罗枫在催促下慢腾腾的上楼,上官巽走到邢萌萌面前,眯着眼睛看她道:“你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邢萌萌娇嗔道:“人家掉进河里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嘛”,上官巽听她撒娇,很无奈。
邢萌萌道:“我脚软,扶我一下”,上官巽打量她一番,好像在确定她有没有装,完了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径直上楼了。
邢萌萌道:“还是你最好”,上官巽不语,敛下眼睑看了她一眼,眼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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