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里这次来了不少人，联合县里，开了两辆车过来。
车还没挺稳，车上的人还没下来，就有人往车子那边跑了。
一边跑，还一边挥舞着手叫嚷着：“青天大老爷啊……终于来主持公道了啊！”
这一幕给柳明月给看得一愣一愣的，等看清了跑过去那个人后，才醒悟过来，眉头深深的皱着。
跑过去那人赫然是李二婶，身后欢欢呲牙咧嘴的在后面追着，那模样着实有些滑稽。
砖窑厂里上工的人都知道欢欢只是看着凶，看见陌生人也叫，但一般不会咬人的，也就没阻止。
柳明月觉得丢脸，喊了一声：“欢欢，回来！”
小家伙立刻一个急刹，在原地愣了片刻，转身摇头晃脑的冲着柳明月跑回来了。
牛娃嘟囔道：“姐，把欢欢喊回来干啥？让它跑过去咬死那狗日的算球！没良心的东西！”
柳明月瞪了他一眼。“欢欢要是开始咬人了，以后就不让你带了！”
顿了顿，才又接着说道：“欢欢啥性子你还不知道？跟着吼得凶……当心等会儿跑人家脚边守嘴，那才好笑呢。”
牛娃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车上的人大概是看欢欢终于跑开了，大概也是看到李二婶就这么跪在车边上，影响不好，终于打开车门下来了。
一个人去把李二婶扶起来，另一个人朝着柳明月这边走过来。
其他人则是四三分开，一对一的和砖窑厂上工的村民们打着招呼。
递烟点烟一气呵成，然后就是闲唠，话题也多半是围绕砖窑厂的经营与生产方面的问题去的。
那意思就差写在脸上了……俺们是来调查情况的。
既然是调查情况，当然是要作为一个倾听者，深入到人民群众当中，了解群众最真实的想法。
而朝着柳明月等人走来的那个人，在走到柳学明身前后站定，才满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捶足顿胸一顿埋怨柳学明。
“你说你这村长村支书是怎么当的？让你一定要跟着党走，思想千万别滑坡……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可你呢？这砖窑厂的经营权，市里才恢复，你就给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国有改私有化，你知道问题有多严重么？柳学明同志……把你拉去游街批斗都不为过！”
这人是县里的领导，今天下来就是单纯陪跑的。
也是以前和柳学明关系好，才多嘴说上两句……如若不然的话，上来就公事公办，这事儿恐怕还得往大了发展。
柳学明被训斥得连连点头，弯腰作揖道歉：“领导您批评得对，教育得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和明月没关系。”
“明月是谁？”
县领导愣了片刻。
柳明月却已经站在柳学明身旁，准备和明叔一起接受教育了。
“领导，这件事和明叔没多大关系，其实前前后后都是我自作主张，号召村民群众，自发经营的这砖窑厂，您别怪明叔。”
“好家伙！”
县领导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哼道：“你们以为这是一等军功章呢？抢着要？眼前这事儿大条了我给你们说！”
“市里经过几天的摸底调查，极为重视这件事，通知我们说要深入彻查……”
按照县领导的一番话来讲，那就是一个字，查！大查特查！抓典型的态度来查！
看县领导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柳明月心都凉了半截。
看今天这样儿，像是不查出点东西就不罢休的地步啊！
这是要把自己和明叔一起给弄进去劳动改造的节奏啊。
柳明月和柳学明叔侄两对视了一眼，又齐齐转头看向县领导，忙不迭问道：“那领导……现在怎么办啊？”
“先稳着，等会儿问你们什么你们就老老实实回答就是了，过后我带着县里的人去周旋一下，看看这件事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不老实还能怎么办？
砖窑厂在那儿开着，上工的人在旁边站着，旁边就是办公室，砖窑厂的账单啥的全在办公室里。
查偷税漏税的话，查不到自己头上。
毕竟从砖窑厂开办到现在，每一笔账目，该交的税，柳明月是一个子儿都没差。
但依着这些由头搞自己，那些东西就成了证据。
柳明月这边担心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那边李二婶已经叫苦连天的嚎上了。
“青天大老爷……你们可一定要为俺家做主啊！”
“这位大婶儿，有什么事你先起来说就是，我们今天下来，就是专门来调查民情的，你到底有什么冤屈？”
一个穿着天蓝色中山装，满脸正气的男人把李二婶从地上拉起来，给她拍了拍裤管上的灰尘，才开口说道。
县领导悄声在边上解释。“那人就是市里刚来的领导，叫安利民，据说以前在部队上立了顶老大的军工，这次过来蜀南市，就是来历练熬资历的……熬几年，有点绩效了，估摸着还得回首都那边。”
柳明月不明所以，倒是柳学明听了个七七八八。
明叔嘟囔道：“那也不至于新官上任三把火，下来第一把火就烧到咱们柳丰村啊。”
“谁让你们柳丰村出了个人才呢？“
县领导白了柳学明一眼，朝着李二婶噜噜嘴。
本来这次下乡扶贫计划，柳丰村没捞到什么好处，县里，尤其是这位县领导觉得亏欠了柳丰村。
砖窑厂的扶持款项迟迟又不能到位，更是让县领导心里过意不去。
之后柳丰村组织村民，自发开设砖窑厂，恢复砖窑生产，县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想只要没人告，这事儿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既定的事实了。
谁成想，就在砖窑厂才开办没多久，还真有人去县里告状了。
县里当时给出的态度是，当面嘘寒问暖，背后不闻不问。
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还全是柳丰村自发组织的，县里老早就知道这事儿，也就没有过多的过问。
客客气气的让告状的人喝了两口茶，让门口保安骑着车又给人送回来了。
本来都以为没事儿了，没成想这都过去一个月出头了，先前那个告状的人又跑市里上访去了。
引起市里重视，这不派人下来摸底调查了嘛。
县领导那意思已经不言而喻，告状的人，除了李二婶外，还能有其他人么？
县领导也疑惑了，嘟囔道：“我就奇了怪了……这都是一个村的，为啥别人不上访，就她一个人上访呢？”
牛娃心直口快，撇撇嘴不以为然：“还能为啥？他们家没一个人来砖窑厂上工呗……看别人领着工资过着好日子，心里不得劲儿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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