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几个家伙拖过来!”林宗泽扬起了下巴,冲着吕耀辉等人示意。
只见吕耀辉、吴立峰一边往俘虏走去,一边抬头向外圈的几个队长点头。本来还为能回家而感到高兴的俘虏们,被这突然的变故给弄懵了。他们不知道,林宗泽想要干什么?
就在所有人都愣神的工夫,十几个如狼似虎的兵丁,冲进俘虏当中,把黄武,以及围坐在他身边的几个亲随拖了出来。
事发突然,还没等黄武反应过来,就被两个兵丁捉着双手,揪着衣领,踉踉跄跄的拖向大石。刚刚还围坐在他身旁的亲随,也分别被人擒住了双手,拖着前行。
终究是读过兵书,带过兵马的人,就在被兵丁拖行的几步间,黄武预感到即将到来的危险,正是这份令他毛骨悚然的预感,使得他内心的求生欲拉满。
只见他使尽浑身力气,甩开了被制住的双手,同时,一个原地半转身,挣脱了被揪住的衣领。
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丝毫看不出他身上带伤。
只见,脱离束缚的黄武,没有片刻的犹豫,扭头便朝着出村的方向狂奔而去。
刚才是俘虏们被林宗泽的命令弄得一头雾水,紧接着,黄武挣脱控制,扭头逃跑,更是引起在场的人一片惊呼。
这突然间的变化,让林宗泽一愣,旋即,皱起眉头的他,快步走向身边一个兵丁,伸手把兵丁的长枪拿了过来。
拿到长枪,林宗泽在手中掂了掂份量,望了望黄武逃跑的方向,然后,反手举枪过肩,轻盈助跑了几步,拉开一个标准的投掷姿势……
“哦!”
“唔!”
人群中一片惊呼!
只见全力狂奔的黄武,身形突然微微的顿挫,然后,怪异的一幕发生了,只见,他的下半身停留在原地,上半身却继续以奔跑的姿态向前飞出去两丈多,随后掉落在地。
此时的黄武,似乎尚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掉落在地的上半身,以手当脚,交替着在地上努力的爬行。
随着他的爬行,河滩上留下了一条粗大的血迹,血迹中还夹杂着从他腹腔内不断掉落的“零件”。
几息之后,剧烈的痛感,终于传到他的大脑,回头观望之下,黄武这才发现,自己只剩下了半截身子,腹部之下的身体不见踪影。
此时,他终于明白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身体的剧痛加上心理上的惊恐,彻底把他击垮,旋即,整个河滩上的人耳中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这边,已经铆足了劲的林宗泽,终究还是没有把手中的长枪投掷出去。
手握长枪的林宗泽涨红了脸,就像是一个想打嗝的人,忽然被人打断,猛然憋回去的难受,令他抓狂。
“半截~~~~”林宗泽用枪尖遥指着不远的一个人影,怒吼道。
“半截!你这个混蛋!老子跟你没完!”一声怒骂,林宗泽丢下手中的长枪,转身走回大石旁。
“砍!砍!给老子砍了!”看见被拖到大石旁的那几个亲随,怒火中烧的林宗泽的恶狠狠的对吕耀辉、吴立峰说道。
这一连串的变故,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令河滩上的数百号人目不暇接。
直到赵立群提着还在滴着血的长柄刀,慢慢的走近,很多人才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拼凑完整。
原来,黄武挣脱兵丁的控制之后,发力狂奔,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林宗泽的举动吸引过去,没人注意到守在外圈的赵立群。
作为带领十几个新人的队长,赵立群和他的人,负责看押、震慑俘虏。
黄武的突然暴起,对于其他人来说,确实猝不及防,可是对于站在相对较远距离的赵立群来说,却有着充足的反应时间。
所以,当看见黄武朝自己这边跑来,赵立群早就计算出了他的路线,手中的长柄刀平端腰间,就等他从自己面前跑过,然后稳稳的挥出势大力沉的一刀。
这一刀,揉进了赵立群在辽东战场上的所有心得;这样的一刀,他曾经砍断过女真人冲锋的马腿;也曾经把留着“猪头皮”的女真人砍成两截;正是这样的一刀常常把敌人砍成两截,所以被军中的同袍赋予了“半截”的诨名。
今天,这一刀依旧威力不减,在他的刀下,黄武的身子变成了两个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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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南宁府
城西,一座不大的小院,陈展云背着包袱,准备出门。身后是早就哭红了眼的侧室——小娟。
自从陈展青来了之后,陈展云只能搬离商号。在离商号一巷之隔的小街上,租了一个小院子。
“别哭了,以往我三天两头出门也没见你这般,现在我只是回去探望娘亲,你倒哭哭啼啼起来。”刚想踏出院门的陈展云,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小娟。口中的言语貌似责怪,但,他心中又何尝不是不舍?
“老爷,你一路小心,早去早回!”小娟乖巧的点点头,眼中的泪珠却像断线的珠链般,不停的往下掉。
就在半个时辰前,商号正准备轧账、上门板,突然有入城的商队,带来了家中的口信——陈展云的娘亲病重。听闻之后,陈展云心急如焚,立即向陈展青提出,要赶回家中探望。
面对陈展云的要求,陈展青倒是很爽快的一口答应,并让人从柜上支了二两银子,算是给陈展云的盘缠。
此时的陈展青,已经全面接收了商号,并且从上到下把商号中的人手都换成了自己带来的人,陈展云这个时候离开,让他能有更充足的时间来稳固自己的地位。再则,口信是家中托人带来,势必经过了父亲的允许,既然如此,自己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将来传将出去,世人都会夸他这个做哥哥的识大体有肚量。
得到陈展青的应允,陈展云立刻赶回小院,安抚了小娟几句,又叮嘱丫鬟一番,然后简单的收拾了两身衣物,匆匆往城外赶。
这会儿,太阳已经下山,城门上的暮鼓随时都会敲响,鼓响之后城门关闭,再想出城,就要等到明天天明之后了。
虽说这几年都在外闯荡,但是终究是亲娘,听闻亲娘病重,陈展云怎么可能不归心似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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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一队人马走在去向渠黎镇的官道上。
打头的两列,二十多个身穿暗红色鸳鸯袄的兵丁,头戴铁盔、手持长枪,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都穿着草鞋,而不是官军标配的平底快靴。
队伍中间,骑在马上的是两个统领模样的人,他们身着布甲,一手提着缰绳,一手拿着长枪。两人一路走一路轻声的交谈着。
两人的身后,跟着一驾两轮马车,马车上赫然放着一口杂木的棺材,从棺木的颜色来看,显然是连油漆都没上。
一个头戴斗笠的人,苟着身子坐在车辕上,双手拉着马车的缰绳。
马车后面,跟着的五十多个穿着各异的人,他们有的背着木弓、箭壶,有的腰挎长刀,有的手持包铁哨棍。
这些人虽然很努力的保持行进队列的整齐,可依旧走的歪歪斜斜,远没有队伍前列那些官军模样的气势。
迎着落日前行,晚霞的余晖,把目及之处都染成一片血红。
残阳如血,换做普通人,也许是难得的美景。可是对于上过战场的人来说,勾起的只会是刀光剑影的回忆。
“三哥,你真的放心让新人负责堵门?”须髯戟张,脸上一块方形疤痕,说话的正是骑在马上的王恩祖。
从巡检那儿扒下来的布甲,虽然不是很合身,但是,穿在王恩祖的身上,倒颇有几分气势。
“军汉总是要见血的,光靠操练练不出勇士,只有真刀真枪的干过,将来才能上战场。”面对王恩祖的忧虑,林宗泽不以为然。
原来这一队人马,是林宗泽、王恩祖假扮的官军,他们的目的地是——马家庄子。
三天前,在木民村的河滩上,处决了黄武以及几个长随,然后,把剩下的俘虏就地都释放。俘虏们在领到干粮和路费之后,几乎都是撒开脚丫,头都不回的狂奔而去,生怕林宗泽他们反悔。
接下来的几天,以男方家长身份的王恩祖,以及以一众女佣为女方家人的操持下,在村中,给大驴兄弟热热闹闹的成了亲。
虽然,大驴兄弟成亲的事都交给了王恩祖去处理,但是,视大驴兄弟为手足的林宗泽,不可能不过问。
在他的安排下,从周边几个村子买了十头豕1、五只羊,又从新宁州买了几十坛水酒回来。
林宗泽还在操练之余,让人下到河里,摸了几十斤的鱼上来。
正巧,拿了盐巴回去的韦阿洪,带着人,送来几头野猪、几只麂子,还有数量不少的野兔、野鸡。
成亲的当天,除了正常的操练,其他人全部帮忙杀猪宰羊、埋锅烧火。村中一些好事的妇人,也纷纷出手相助。
入夜之后,国兴军的五六百号人,在村中晒谷场上,围着十几堆篝火,白米饭、玉米饼子就着大块的肉,大盆的肉汤,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而在黄家宅院里,大驴兄弟俩,在王恩祖和一群妇人的簇拥下,举行了简单的成亲仪式。
林宗泽、许山海则分别作为男女方家长,接受了新人的叩拜。
热热闹闹的把大驴兄弟的亲事忙完之后,林宗泽终于能抽出身,去实施他的计划。这才有了眼下这一队奇怪的队伍。
1豕:象形字,最早见于商朝甲骨文,基本含义为“猪”。因与皇家的姓谐音,所以,有明一代很长一段时间,“猪”作“豕”。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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