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贾环送别湘云后,见日头尚早,便悠然往尤物斋行去。
近来,各国进贡美人,天子沉迷后宫,京城风气渐向太上皇时期的奢靡浮华靠拢。
街衢之上,华车往来,车帘随风轻扬,间或露出车内娇婢或佳人的惊鸿一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古往今来,天子常为审美的先导。
昔有楚王好细腰,宫中民间遂多纤柔婀娜之女子,为求腰肢纤细,节食束带者不可胜数。
今上宠爱西域香妃,贾环虽未睹其容,然西域女子骨骼较之大周女子略显宽大,轮廓深邃,料想此香妃定是体态丰腴、别具风姿之人。
圣上既有所好,勋贵们自是竞相效仿,家中女眷皆悉心妆扮成西域模样,蛾眉轻描,凤眼含情,着艳丽且绣纹独特的服饰,佩叮咚作响的异域珠宝。
一时间,京城首饰铺子与绸缎庄内,西域风格货品供不应求,价格亦随之飙升。
更有狡黠者,径直购得数名西域舞娘,养于府中,宴饮之时,既可助酒兴,又能令家中女眷研习其舞姿风情,以博众人称羡。
贾环漫步宁荣街头,竟逢数位军中旧识。
众人见他,或远远闪避,或硬着头皮行礼,其态颇为局促。
贾环见状,不禁莞尔,遂问道:“你等不在北城值守,来此何为?”
一军士偷觑一眼身旁那神色自若的青楼女子,赧然挠首,低声道:“回侯爷,今日休沐,某与这姑娘甚是投缘,眼瞅着寒冬将至,她尚缺些御寒衣物,故带她来添置。”
贾环闻之,嘴角微搐,暗忖此辈于战场之上英勇无畏。
然一入温柔乡,竟失了往日机敏,似那待宰羔羊且不自知,犹以为逢红颜知己,真乃可气又可笑。
贾环亦无暇为其排解情困,念及肥水莫流外人田,遂指周围自家铺子道:“此几家铺子所售衣物,料佳款美,你等可携她前去挑选,言是我贾环之意,当予半价。”
军士大喜,忙不迭行礼谢恩:“多谢侯爷厚恩,小的铭记于心。”
贾环摆了摆手,又向着尤物斋进发。
值此秋闱之际,恰逢北伐大军凯旋,京城自是热闹非凡。
文人与武人相较,差异显著。
文人多拘谨守礼,貌似端方,实则悭吝;武人虽或举止粗放,然出手豪爽。
观其携青楼女子出行之态,便可见一斑。
文人鲜少如武人般直白揽女腰肢,常于行走间借轻触以传暧昧之意,看似含蓄,然心中绮念未必逊于武人。
贾环暗自思忖,脚下步履不停,须臾便至尤物斋。
“哇塞!”
贾环乍见店内多出一长形玻璃柜,内中物事令其瞠目结舌,几疑穿越回旧日时光。
定睛细视,竟是丝绸与羊毛混制而成的丝袜。
贾环揉目凝视,心中暗叹尤三姐果真是商业奇才。
此等新奇之物,竟能仿制得如此精妙,且标价十两白银,虽不菲,然于京城富贵圈中,那些追新逐异、尚慕奢华之辈,岂会吝惜此银。
贾环趋近玻璃柜,细细端详,只见丝袜质地轻柔,纹理细密,于光线下隐现幽微光泽,似有别样魅惑。
贾环喃喃自语:“此物如此纤薄,恐不耐磨损,然日后销路定当无忧。三姐实乃能者,定当重赏。”
正思忖间,尤三姐款步而来,见贾环模样,掩口笑道:
“不去后院,在此闲逛作甚?方才店内武人众多,见你进来,皆作鸟兽散。
莫要在此耽搁我做生意,这些物件有何稀奇,我房中多着呢。”
贾环闻之,心痒难耐,遂牵其手径往后院而去。
尤三姐于京城颇有名气,容颜出众,性子又泼辣,引得诸多公子哥竞相折腰,欲驯服其烈性。
众纨绔子弟私下设赌,赌谁能先获尤三姐芳心,使其收敛锋芒,温顺依从。
然尤三姐久经风月场,历经风雨,岂会轻易为其所惑。
数番周旋,公子哥们非但未得偿所愿,反倒折损数千两白银。
众人醒悟被戏耍后,恼羞成怒,竟欲以强力相迫。
中有一位公子哥,名步中耀,乃兵部尚书之子,恃其父权势,又将尤三姐视作禁脔。
此刻见尤三姐与一男子笑语嫣然携手入后院,妒火中烧,遂率数名家丁,气势汹汹欲闯后院。
门口伙计岂是庸碌之辈,见步中耀来势汹汹,料其来者不善,遂冷然道:“欲购物者请往前厅,后院乃私人之地,公子切勿擅闯!”
步中耀闻言,怒发冲冠,折扇猛合,戟指伙计骂道:“你这狗眼看人低之徒,本公子前来,只为寻访尤三姐,你敢阻拦,可知我爹是谁?”
此伙计守门多年,今番初见有人敢于尤物斋卖弄背景,当下怒从心起,反手一巴掌掴去。
步中耀身形孱弱,怎禁得起这一掌,整个人如陀螺般原地打转半圈,而后直挺挺仆倒于地,昏厥不醒。
身后家丁见状,大惊失色,匆忙扛起主子,狼狈逃窜。
伙计望着其背影,啐骂道:“瞎了你等狗眼,门口内务府所授大牌高悬,竟佯装不见,也不探听探听尤物斋背后是谁在撑腰!
你那尚书老爹,能与侯爷、王爷亦或陛下相较否?
区区庶子,竟敢在外张狂,真该学学荣国府的宝二爷!”
且说贾环这边,闻门口喧闹,遂驻足问道:“何事喧哗?”
伙计瞬间换作笑脸,高声应道:“回侯爷,并无大事,一醉汉寻父,已被小的打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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