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外祖让人查到的消息,大人请看!”
将手里的信件递给对面的人,沐亦阳没能压住心底的疑惑开口问道“春闱舞弊屡见不鲜,而且历年都有,丞相突然让我查这个做什么?”
沈从文一边接过信件认真查看,一边平静回道“你身上无功,在朝堂想站住脚不容易。春闱虽算不得多大的事,但事关天下学子的仕途;太平年间,历来文重于武!”
被这么一点,沐亦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既兴奋却又藏着一丝怀疑
沈丛文对他的反应视而不见,只是自顾着研究那信纸上的内容
“将牵连太大的人择出来,其余的如实报上去便是”
递回来的纸上多了几个红圈,沐亦阳细看了一下,这几个名字背后所牵扯的至少都是州府以上的官员。水至清则无鱼,由此可见,便是丞相也不可能完全干净
“他真这么说?”
听沐亦阳讲完谈话经过,宸贵妃嘴角不受控制的扬了起来。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当初他们旁敲侧击的想用结亲来拉拢丞相,但都被婉拒;如今丞相却主动替他们出谋划策,虽有可能只是为了平衡朝堂势力,可对他们而言无疑也是一种助力
“嗯,翊阳掌兵,身后多为武将;儿臣认为丞相是怕她日后文武兼并,完全把控朝堂”
“不管他目的是什么,只要他站在你这边,我们便多一分把握。兵权虽然重要,可也只有战事不断的时候方显作用,在太平年间,文人的一张嘴,可比刀枪厉害”
对于她的话,沐亦阳表示赞同;西梁之事才过去一年,然而民间对翊阳的评论也逐渐由褒转贬,尤其护药失利之事,更是让大家抓住把柄似的纷纷质疑其能力
“那此事我便按丞相的吩咐去做,在年初将事情落实下去,说不定还能挣个秋闱旁听的席位”
能挣到监考的席位自然更好,但宸贵妃也知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转而递给他一封新的信
“嗯,多听丞相的,莫要贪功冒进。这信你找个合适的时机透露给他,探探他的底”
摊开信纸,沐亦阳越看心中越是发凉,待看完后手心更是浸了一层冷汗
“这消息您哪里得来的?若是属实,何不直接呈给父皇?难道这不是扳倒她的大好时机吗?”
“消息必定是真的,但真到那种程度我没有证据;如今丞相愿意扶持你,你只要稳步在朝堂站稳脚跟,那位置便跑不了。而这消息你只要透露给丞相便是,至于如何确定真假,什么时候时候上报他自会操持。贪多嚼不烂,这道理你得多想想”
捏着信纸的手有些发颤,但见自己母亲胜券在握的神情后又慢慢安定下来。他本就是最有资格的人,如今又得丞相相助,还有这么大的筹码在手,只要能在朝中站住了脚,那么东宫之位唾手可得
“手抬高,肩放平;蹲下去一点”
翊阳拿着一截树枝,不停指点着关向阳不太标准的马步。小雪飘飘的天,他穿着单薄的袄子额上却起了一层汗,悄悄瞥了眼神色凝重的公主,心里除了后悔还是后悔
“公主要教便是实打实的教,可不会像平时那般放水;你若是后悔还来的及”
长廊下的双喜和月华并肩而立,注视着院中一高一矮两人。如今寒冬,寻常先生可不会让这么小的孩子顶着雪在外面扎马步
看着自家儿子冻得通红的小脸,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可月华能猜到公主的用意,于是朝着双喜笑了笑
“西梁出事之前,关飞就常常游说我编排公主给向阳做师父,可我觉得他不适合武将的路子就没答应。如今兜来转去还是拜上了,这可能就是缘分吧”
见她眼里的笑意,双喜不再开口;没有谁生来就适合做武将,不过看父母舍不舍得罢了。边关有多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晓得,但京城又岂是寻常之地,想要留在这儿,没有点儿本事又怎么顾全己身
“今日先到这儿吧,去找冬雪,让她给你收拾收拾,换身衣裳”
在腿快站不住时终于等到了这句话,关向阳立刻的用手撑着腿大口喘气,若非翊阳还盯着,他保准得一屁股坐地上去
月华见二人停下来,拿着披风走过去将人裹了起来
“今日不错,多站了一刻钟呢!”
身子有了靠的地方,关向阳舒服了许多,再听这夸奖,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将刚刚那点儿不快都丢到了九霄云外
“嗯!明日我会坚持更久的”
冬雪来的及时,见他又冻得手脸通红,颇有些埋怨的看了眼公主和月华便急冲冲的将人带走
“瞧她那眼神,怎的好像这孩子是她生的一般”
“自己幼时苦日子过得多了,也就见不得孩子受苦了”
冬雪的眼神三人都见着了,月华不禁觉得好笑,而听过多次冬雪抱怨的双喜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理解,随即便转身先去屋里烧炭,翊阳领着月华也紧随其后进了书房
“沈如风那边还没去吗?”
她这几日有空都会教关向阳练练身体,但却没听他提过其它学课的事,月华没说,她也不知是他们本来就没去还是其他原因
听她问起这个,月华摇了摇头;死后追封的爵位不过就是一个噱头而已,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来越没有价值,丞相府那样的门第对他们而言太高了些
“明日丞相休沐,你午后去吧!”
翊阳没理会她的忧虑,直接开口定下了时间。见她依旧摇摆不定只得又继续道“沈如风才过弱冠,自是做不了夫子的;丞相年事已高,朝中的事就够烦了;但有人闲啊~”
“什么?我、我才过弱冠,怎能做你的夫子!”
看着扑通一声跪在面前的孩子,向来镇定自若的沈公子也难免神色慌张,立刻向身后的祖父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怎么不能做,大家都说你天资聪颖,好比文曲星下凡,教我一个小孩子有什么不行的”
关向阳还跪在地上,仰起小脸眼巴巴的看着面前的翩翩少年,满眼的真诚让沈如风心里擂鼓似的狂跳不止
“这,我、”
见他再次投来求救的目光,沈丛文也无法再袖手旁观,沈如风才多大,要是就敢自称夫子收徒,只怕天下文人得指着他的脊梁骨骂了
“这都是旁人夸大胡诌的,忠义侯夫人莫要偏听偏信”
“丞相莫怪,我也是这么同他讲的,可他非说以前的夫子都这么夸沈公子,所以无论如何都想来试一试。我一个女流之辈也不懂这些,只想着孩子好学,就舔着脸来求一求,若是为难,那我们便回去吧”
“不行,我就要认他做夫子”
月华十分歉意的朝着二人行了一礼,拉着关向阳便打算离开,怎想关向阳灵活得很,不仅挣脱了她的手,还跑到沈如风身边,直接抱上了他的腿,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看得沈如风眼角抽搐不停
“他同你一样都是孩子,怎能做你的夫子!”
沈丛文见他的反应,立刻沉下了脸色,他本就算不得和蔼,这么一严肃起来,倒有几分骇人
关向阳见状强忍着心里的害怕,仰头朝着沈如风大声喊道“我不管,公主说了,她救了你夫人一命,你若收我为徒,这人情就算还了”
“我还没成亲哪里来的夫、”
人字没出口,沈如风便反应了过来,看着抱的越来越紧的关向阳再看了眼一旁神态自若的月华,心里也大概猜到了始作俑者的最终目的
“祖父,帮帮我!”
沈如风眼神一过来,丞相也猜到个大概,一把年纪居然被个小辈利用,心里自然谈不上高兴,却又不得不佩服她算计得厉害,对付这样的人,的确非得左右夹击不留退路才行
“丞相大人可真会开玩笑,人家求的是贵公子,我怎么好越俎代庖”
看了眼不苟言笑的沈丛文,周维笑得有些虚假。瞥见一旁眼白都翻上天关向阳,心里更是叫苦不迭,他连夫人都不想娶还谈什么收徒,身边莫名其妙多一个孩子,哪里还有什么自由可言
“我才过弱冠,为人师表难免不太够格,而且礼部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也分不出时间来教导他;思来想去身边确实找不到比周大人更适合代替我做他老师的人了”
“新帝初立,百废待兴;当年的科考都是实打实的才能。周大人能在其中一骑绝尘拿下魁首,学识自是不用说。何况百官之中像你那般年纪轻轻就已经游历八方的人更是屈指可数,见识定也是非比寻常。关飞是为国捐躯的忠臣良将,如今就留下关向阳这么一个儿子;若非老夫年事已高,有心无力,否则怎么也要教导一二”
听完他们祖孙俩的话,月华都忍不住在心里抹汗,她没想给关向阳找个多厉害的老师,可公主非得这么安排她也没法;只是没想到丞相和沈如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竟是配合得这般默契
打从人一来,周维就猜到事情没那么简单,可垂死还挣扎一下,他自然也不可能就这么屈服
“丞相所言极是,但也正因他是良将之后我才不能教,我所学所知不过书上的死道理,这于他日后仕途益处不大;更何况、”
“这个周大人不必担心,君子六艺,公主已经在教他骑射了,只是其余四艺要劳烦大人操心”
沈如风抢先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见他满脸得逞的笑意,周维才惊觉自己入套了,然而没等他继续找理由搪塞,丞相便接着开口掐断了他所有退路
“周大人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强人所难了。”
“如风啊!吏部最近也缺人,你晏伯父找我抱怨了好几次;我想着枝枝也回来了,既然早晚都是一家人,你不如先去吏部、”
“教、我教还不行吗!”
看着这帮人小人得志的嘴脸,周维也只有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当初他软磨硬泡才将沈如风弄来了礼部,如今要他拱手相让那是绝对不可能;况且敢这么光明正大的算计丞相,除了她也找不到别人,所以他再不情愿也只能硬接
“翻什么白眼,还不过来给为师敬茶”
见他瞅了一圈最后只能冲着关向阳发泄不满的模样,沈如风用了十二分定力才憋住没有笑出来。一旁的丞相大人见状心中也莫名觉得畅快,这么多年总算让这个滑头栽了一回
“先生请喝茶”
闻声后关向阳在月华的催促下才不情不愿的上前给他敬茶,等他接过后又小声的嘟囔,还忍不住在心里埋怨公主也是大骗子,明明说好是沈侍郎,怎么最后变成了这个大酒鬼
“哼!早知道是你我还不如不找公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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