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景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是吗?”

    他过于平淡,让唐镜染心里更生疑了。

    “你觉得会是谁?”

    “墨家吧。”顾承景连多想都没有,好似早就猜到了她会这样说。

    在察觉到唐镜染沉默之后,又立刻找补:“我想,也只有他们干的出这样的事,他们不是将黑无常都扒皮拆骨了吗?而且,墨染双龙这块玉佩,也是墨北渊找到的。”

    “如果不是他们,我想不出还有谁。”

    听起来好似头头是道,可唐镜染却第一个排除了墨家。

    千辛万苦地想要复活她的墨北渊现在是巴不得把顾承景丢汤里炖了给她。

    “你觉得呢?”

    顾承景忽然看向唐镜染。

    好在唐镜染有所准备,只是浅浅笑了下:“我心里是没底的,兴许是吧。”

    北方的冬天,黑的很快,马车不能在雪天漏夜赶路,只能趁着黄昏尽快找个落脚的地方。

    好在顾承景选的这一条路都是大道,沿途有补给用的驿站。

    身为北齐的景王,也不至于在自己的地盘上风餐露宿。

    至少他现在还是景王。

    驿站平时都是快马加鞭的补给,这段时间,犬戎很安静,所以也没有太多军事情报走这边,懒散惯了。

    等顾承景的马车到的时候,那几个小兵还在呼呼大睡,直到听到说景王来了,才吓得屁滚尿流地出来迎接。

    可顾承景已经和唐镜染进去了。

    一个个担心自己脑袋的很。

    素来听闻景王治军很严,这下他们死定了。

    顾承景也的确没有让他们失望,才将周围的情况摸清楚,就让前不久才汇合的亲卫赏了他们十个军棍,打的他们再也不敢在当值的时候睡大觉了。

    唐镜染忍不住笑道:“你初来乍到,不过就是休息一夜的时间,竟还真的动手打人。”

    “那换做是染染你,你会如何?”

    “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士兵将会更无法无天。”

    顾承景耐心地解释。

    “这里是八百里加急驿站,后面的马厩里养着送信的战马,若是前方战事吃紧,被他们耽搁了,死伤无数,又该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唐镜染并没有了解过战争,只是一直都在修行,一直都在纸上谈兵。

    她需要知道的,就是南楚应该如何保护领土不被侵犯,同样,若是有机会,如何想法子吞掉北齐

    当然这些都是两人心照不宣的。

    “染染,论修行和修为,我不如你,但论兵法和排兵布阵,你不不如我。”顾承景给她倒了一杯茶,笑盈盈地凑过去,“不过若是你想学,我可以教。”

    “你要知道,以前在军营之中有人想学,我可都不会教的。”

    “还是算了吧,”唐镜染推开他的脑袋,“我一个女子,学什么带兵打仗,而且我用得着吗?”

    顾承景悻悻地端起茶杯,啧了一声。

    的确她是用不着的。

    毕竟她一手引雷电,一手招万鬼,就足以将这个世间覆灭。

    虽然有天道作为禁制,一旦她这样做了,那她便是万劫不复,会被天道降下劫数,从此世上再无大阴阳师。

    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就像顾承景不会拿她的性命来开玩笑一样。

    唐镜染的性命不只只是她自己的。

    驿站没有地龙,顾承景让人多取了几个暖炉子来。

    当漆黑的木炭出现在暖炉子里的时候,唐镜染才想要开口,顾承景却暗暗地捏了她的手一把。

    等到人都退下之后,唐镜染才道:“这玩意儿容易中毒。”

    只要不通风,木炭烧很了,就能让人在睡梦中死去。

    这是北齐后宫惯用的手段。

    那些忽然夺了圣宠的妃嫔,总是会这样无端端地死亡,可偏偏刑部又不能给出事实证据,因为炭火都是内服务在操办。

    那些死去的妃嫔大多都是前期不得宠的,也没有多大的权势,用的也只能是低级的木炭。

    “不给他们一个借口动手,他们如何能保全家人。”

    “什么意思?”唐镜染回过神,一下子就明白了,“所以你刚刚是故意的。”唐镜染回过神才明白,“你故意杖责他们,就是为了给一个正大光明的借口,让他们肆无忌惮。”

    顾承景的城府果然很深,原以为当真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杖责,没想到却是步步为营。

    “他们都是礼王的人。”

    唐镜染震惊不已:“你怎么知道?”

    “身为军人,不可能这样放肆,所以他们是在给我一个借口处罚,然后又以我的处罚给他们一个借口,彼时他们毒杀了我之后,礼王会用这个借口作为保全他们家人的借口。”

    一连串的阴谋阳谋,其实都只是为了杀他而做铺垫。

    “染染,你怕我吗?”

    顾承景其实并不想让自己的黑暗被唐镜染发现。

    他可以是城府深的,也可以是有谋略的,甚至可以是手起刀落的刽子手,但他不希望唐镜染觉得他会算计。

    “那你呢,怕我吗?”

    顾承景摇摇头,望着那已经开始燃烧的木炭。

    “所以顾承景,你有什么好怕的?我在冥界什么没见过,我见过的鬼比你见过的人都还要多,他们更是张牙舞爪,狰狞无比,我连这些都不怕,我为什么要怕你?”

    “能这比喻吗?”

    顾承景忍不住笑了起来。

    然后指着那些个燃烧的木炭。

    “我们要不要,装一装?”

    唐镜染笑道:“那你装吧,我应该是不必装的。”

    她说着就往外面走。

    “甚至我应该作为未亡人,引蛇出洞。”

    顾承景:“……”

    “对了,我还可以抽离你的魂魄,你要不要装的跟像一些?”

    她一脸的真诚,眼里闪闪亮亮的,很认真。

    顾承景却打心里有些怕了:“还是算了吧。”

    他怕一不留神当真被抽了魂魄,现在还没有到合适的时机,若是被唐镜染发现他魂魄里面有晏巍的残魂,可就不好了。

    唐镜染笑着走出房间,只一刻就变了脸:“快来人呀!快来人呀!王爷出事了!”

    顾承景还说去关个门,一听到这声音,赶紧就地躺下。

    他无奈地看着唐镜染很认真地入戏,唉!

    木炭致死也得烧一段时间呀,最起码也要过一个时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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