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王府里。

    王霁在侍卫的带领下见到了敬王。

    他老人家在一间宽敞的书房里,四周都是竹墙,还挂了不少水墨画。

    在书架边上,摆放着两盆清幽的惠兰,怡人惠性。

    室内清雅,他穿着舒适的灰色道袍,焚着香,正在练字。

    看见王霁来了,他招了招手,问道:“会背道德经吗?”

    王霁点了点头。

    敬王高兴道:“那你把它默写下来。”

    王霁愕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是来求救的。

    敬王拿笔给他,说道:“你写下来,我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听完你就明白了。”

    王霁还是担心,小声地道:“我祖母……”

    敬王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她入宫了。”

    “写吧。”

    王霁看向他老人家,发现他老人家正慈爱宽容地笑着,眼神和煦,莫名给人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接过了笔,开始写了起来。

    敬王看向他的字,握住他的手道:“可以重一些,带出你的笔锋,柔软的地方不要显现,要飘逸,让人家觉得你是游刃有余的,知道吗?”

    王霁点头,开始正视起自己的写的字,寻找不足的同时,也弥补上去。

    敬王见了,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坐在一旁,喝着下人刚送来的都匀毛尖茶,闲适舒坦地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他幽幽地说道:“当今圣上还是太孙时,他的母妃邹氏并不得宠。可因为生下了皇长孙被立为太子妃,逐渐有些跋扈。”

    “为了吸引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圣上的父亲先帝,她不惜用绣花针刺痛圣上,那时圣上年幼,只会啼哭不止。宫人们便急召太医,先帝也会赶来照看。”

    “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这件事被先帝知道了,先帝大怒,命人将邹氏软禁,也不许圣上去探望。”

    “所以直到圣上长大,和他的母亲邹氏并没有多少感情。反而是你祖母……那位愿意用性命护着他的妇人,不是母亲,却胜似母亲。”

    王霁停下,呆愣愣地听着。

    笔上的墨掉在宣纸上,晕染开来。

    敬王见了,起身拿过他的笔,画了两块山石,又点缀了兰花做衬,这才将笔递给王霁,说道:“接着往下写。”

    王霁连忙点头,不敢再分心了,字迹虽然不差,却没有了刚刚沉心静气。

    然而,目光所及,那山石兰花,凭空跃于宣纸上,与经书为伴,浑然天成。好似一人的情绪不应该被打乱一样,无论如何,字还是要写的。

    就如同他来求救,但时间却并不会因此停歇。

    王霁思及此,渐渐静下心来。

    敬王这才继续道:“那时临王造反,京城内乱,东宫大火灼烧一夜不止。传闻只有皇长孙一人逃了出去,可究竟是不是,没有人清楚。”

    “仅剩的皇族忙着平叛,实在是顾不上他。他就跟着那些难民一起涌出了京城,去到了你祖父的平叛之地。”

    “那时你的祖父只是个从六品的忠武校尉,因为立了战功,当时的宣武将军王思念他是同族兄弟,破例给了他两千兵马。”

    “他接到朝廷密令,命他暗中搜寻皇长孙的下落,若是寻到,定要保皇长孙平安。”

    “可难民何其多,成千上万,如何去找一个六岁孩儿。”

    “若是寻错了,岂不功亏一篑?”

    “他只能将那些没有父母认领的孤儿,先带回军中,再暗中观察。你祖母知道了,就给他出了一个主意,做一道宫里才有的点心莲花包,认得出来的孩子,再单个细问。”

    “果不其然,就找到了圣上。他如今最还吃的点心,还是这莲花包呢。”

    敬王没有接着往下讲了,因为王霁已经全神贯注在写字,早已没有之前来时的担忧和不安。

    他走了出去,吩咐长使谢赞道:“留王家公子用膳,你去叫阳哥儿来作陪。”

    阳哥儿是敬王的孙子,名唤赵阳。

    敬王嫡妻早亡,李侧妃生下世子赵真后在王府管事。

    不过自从世子妃嫁进府,这府里大小事宜,都是世子和世子妃在管,李侧妃也搬进佛堂吃斋念佛了。

    公子赵阳,今年十四岁,好爱读书,等闲不见客。

    今日……到是特别。

    ……

    皇宫。

    庆元宫的侧殿里。

    秦韵在两位嬷嬷的伺候下换了衣衫裙袜,站在窗边便可一览院中的场景。

    只见一青年跪在地上,垂眸颔首,恭恭敬敬的。

    边上站着的皇后急得连连掉泪,却连求情的话都不敢说,呜咽之声都只在喉咙滚过,却越发显得焦急不安。

    皇上坐在主位上喝茶,沉默不语。

    直到时全进来,恭敬道:“回皇上,田老夫人的伤包扎好了,说是要见您一面,奴才劝她先把伤养好。”

    皇上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不过眸色更添几分厌恶。

    时全暗暗在心里叫苦,他都没敢说,田老夫人的原话是叫皇上去见她……

    “去猎奇营的侍卫也回来了,说两条黑犬都是皇后娘娘宫里一个叫詹牛的太监去领的,说是田老夫人要带回去养。”

    “可太医却说,那两条黑犬之所以发狂咬人,是因为田老夫人身上落下了蛇根粉,一种可以让狗发狂的毒药。”

    “奴才也把秦老夫人的衣物拿去给太医看了,太医说秦老夫人身上也有蛇根粉,并且比田老夫人身上的要多,看样子是有人故意放的。”

    “但问了一圈,都说当时只有田老夫人和秦老夫人在一起,两条狗也是提前带进去的。”

    “嘭”的一声巨响,是皇上拂落了茶盏。

    滚烫的茶盏从太子额前飞过,直接将太子额头撞出个口子,鲜血瞬间溢出。

    皇后大惊失色,连忙跪下道:“皇上,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要给母亲养两条狗,是臣妾不小心将那蛇根粉带进去的。”

    “求皇上责罚臣妾,饶了太子吧,他是无辜的啊。”

    “母后,求您别说了。”太子都听不下去了,父皇英明神武,怎么可能连谁在暗中操控都不知道?

    太子一脸颓败,依旧恭敬地跪着。

    皇上冷冷道:“皇后,你再多说一个字,朕就叫人堵了你的嘴。”

    皇后闻言,悲戚地捂住嘴,可眼泪却簌簌掉落,看起来委屈又痛苦。

    简直可怜极了。

    然而皇上却面不改色,他对着太子道:“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太子叩首:“外祖母糊涂,求父皇看在她年迈的份上,绕过她这一次吧?”

    皇帝平静地问道:“你知道为你的外祖母求情,为什么呢?”

    太子有些紧张了,连忙道:“因为外祖母是儿臣的长辈,儿臣不忍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还要受刑罚之苦。”

    皇上冷笑道:“对啊,她是你的长辈,那秦老夫人就不是了吗?”

    太子连快匍匐道:“儿臣有错,秦老夫人也是儿臣的长辈。可外祖母她……她老人家也受了伤,求父皇开恩。”

    太子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眼睛涨红着,想哭却没有眼泪。

    这都是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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