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眼里闪过一丝失望,淡淡道:“知道朕为什么叫你来吗?”
太子道:“儿臣有失察之错,猎奇营距离东宫很近,儿臣若是早知道外祖母存有此心,应该立即阻止才对,可儿臣没有做到。”
皇上眼中的失望多了,渐渐堆积成了嘲讽。他冷冷道:“错了。朕叫你来,是因为你是朕的儿子。”
“秦老夫人没有救过你母后,所以你母后可以纵容你外祖母欺辱秦老夫人,但朕要告诉你,当年没有秦老夫人以命相救,这世上就没有朕,更不会有你。”
“作为储君,你若连知恩图报,仁义两全都不知道,那还是别当这个太子的好。”
太子重重叩首,恍然大悟道:“儿臣的的确确错了,求父皇宽恕。”
皇上见他还算诚恳,便问道:“那朕将这件事交于你,你会如何处置?”
太子瞬间陷入了两难,皇后却立马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废太子,其他什么都好。
她跌坐下来,示意儿子言语惩处她,以渡过眼前的难关。
太子吞咽着口水,心里纠结万分,衡量再三,郑重说道:“外祖母有错,但她身为安国公府的老夫人,若没有我母后的帮衬,绝不可能伤害到秦老夫人。”
“所以儿臣认为,罪过皆在我母后身上,还请父皇罚我母后一年俸禄,禁足凤仪宫三月,以示惩戒。”
皇后悬着心,偷偷地打量着皇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可皇上不为所动,平静得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皇后更慌了。
终于,皇上开口,带着些许嘲弄道:“既然你也认为你母后有错,那你日后必定不会效仿你母后了?”
太子抬眸,正色道:“儿臣必定不会,儿臣会将秦老夫人视作亲祖母,好好孝敬她老人家。”
皇上嗤笑道:“那道不必了,你的孝敬,怕在你母后的眼里,宛如锥心之箭。”
“皇上,臣妾……”
皇上斜睨了皇后一眼,眼底的锐利宛如一把尖刀。
皇后瞬间吓得闭嘴,再不敢狡辩了。
皇上继续冷声道:“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否则你母后德不配位,你也如此。”
太子大骇,心想父皇对母后厌恶已经如此之深了吗?
德不配位?
这打击简直是毁灭性的,母后怎么受得了?
他连忙朝皇后看去,可此时的皇后已经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皇上却已经不耐烦,直接起身道:“皇后禁足凤仪宫,太子退下,詹牛杖毙。”
皇后倏尔一震,杖毙……
虽然只是一个太监,但皇上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了。
皇后眼泪再次一涌而出,太子连忙搀扶她道:“母后,咱们先走吧。”
皇后这才控制不住地呜咽出声,跟随太子一起离开了。
他们走后,皇上甩动着身上的大袖宽袍,躁郁地斥道:“蠢货!”
时全深吸一口气,心想可不是吗?
皇上都点得那么明白了,皇后和太子依旧不清楚。
现如今田家仰仗的无非就是皇后和太子,可若是当初皇上都没了,哪来田家的泼天富贵?
这吃香了嘴,站起来就想赏主人家几个大耳光,这搁谁身上受得了啊?
皇上气的不是田家嚣张跋扈,而是他们把这份嚣张跋扈压在了皇上的恩人身上。
时全也替皇上感觉到无力啊,皇后和太子,罚哪一个都会引起前朝动荡,其实罚田老夫人是最好的,可惜太子没领悟到。
哎……这下田家要惨了。
时全正不知道怎么安慰皇上呢,突然听见一句:“我的狗呢?”
他抬眸看去,才发现原来是秦老夫人走出来了,正怔怔地望着他们。
皇上也顾不得生气了,连忙上前,想搀扶她,不料被一巴掌拍开。
“啪”的一声,那个清脆哦,时全都忍不住皱眉,皇上不疼吗?
可疼了咋办呢?又不能打回去。
时全嘴角抽搐,就看见皇上委屈地揉了揉手背,继续问道:“你不是要找狗吗?我陪你去找。”
秦韵一脸警惕地望着他:“陪我找?那你知道它长什么样子吗?”
“知道,黑色的。”
秦韵一脸得意道:“错,它是黄色的。”
“哼,你想骗我,门都没有。”
她说完,推开皇上往前走,嘴里喊道:“小黄,小黄啊,回家吃饭了。”
“小黄……”
“小黄啊……”
她喊着,步伐轻快,宛如年轻时候。
原来一个人的记忆回到年轻时,连身体也会跟着改变。清瘦的脊背里透着愉悦和从容,那是在荒野外,一次次给了他和王泰温暖的依靠啊。
可如今已经佝偻着,再也容不下两个孩童的依偎了。
皇上的眼睛湿润着,他对时全道:“去把那两条狗抱来。”
时全问道:“重新选吗?那两只好像染过毒粉了。”
皇上问道:“还没解?”
时全道:“解了。”
皇上道:“那就抱来吧,她很固执的,认准了就不会变了。”
时全:“……”一会黑,一会黄,怎么没有变?自从老夫人回来,您到是越发会睁眼说瞎话了。
时全走后,皇上发现秦韵蹲在地上,正认真地搓着两颗泥丸。
他好奇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韵拿给他看,笑着道:“这叫智慧丸,给狗狗吃了,它们就能认识我儿子了。”
“嗯……就是不会咬他们了。”
“他们很皮的,会爬很高,惹怒了我就一人朝一边跑,我追都追不到。”
“但是这周围有狼啊,很多很凶的狼。”
“噗。”皇上忍不住笑,眼神却异常柔和。
“你真的有两个儿子吗?”他问,眼睛涨涨的,有些发酸,快速眨眼时好像还有泪光在闪烁。
秦韵皱眉,疑惑地望着他:“你们这些人真奇怪,不是我生的就不是我儿子了吗?”
“我把他护在我怀里,我那么用力地抱着他,我还怕他受到一点伤害,每天想尽办法给他找吃的,这样也不能做他的母亲吗?”
“我不管,反正我认他是我儿子。”
“是吗?那真好呀。”
他微微地笑着,有些无力,更多的则是释然。
回想那些真挚的过往已经叫他明白,其实他也不是没有人疼的孩子,只是这么多年,他也固执地去求一份特殊,可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特殊啊?
他伸出手,一脸期待地道:“可以给我一颗智慧丸吗?”
她犹豫了一会,终是舍得给了他一颗。他却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说道:“我带你回家吧。”
如同很多年前,在荒无人烟的野外,她坚定地对他说:“别怕,我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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