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温沅也正想说，她终于问出这个问题了。
从见到高宴的第一面起，温沅一直在刻意躲避这个问题，她隔着一层窗户纸与高宴打哑谜，两个人成年人，装腔作势，糊弄对方也糊弄自己。
现在，温沅突然意识到，不能这样了。
既然高宴来了，她就该明白，他们两个人之间，不可能像她自己以为的那样，一别两宽，桥是桥，路是路。他们的羁绊，断不干净。
毕竟，他们曾经是八年的夫妻。
如果高宴没有来到现世，温沅可以劝说自己，就当八年的时间是一场梦，可是他来了，那段时光注定不会泯灭于记忆之中。
高宴始终看着她，语气平静：“先前你问过我，是不是绑定了系统，我的回答是：没有。我猜想，当初你和星遥应该绑定了系统，才去到太丰王朝。所以，你们当时的系统任务，是攻略我和阿珩？”
攻略这个词，他第一次是从温沅口中听说的。
他特意去了解过，穿越，系统，攻略是什么。
两个平行世界共存，温沅和姬星遥为什么会被系统绑定，送到另一个世界呢？
作为温沅和姬星遥最大的秘密， 她们在太丰王朝时，害怕暴露身份，连做梦不都敢提到系统两个字。
如今，千帆过尽，曾经的一切都能毫无隐瞒地摆在台面上。
温沅说：“当年，我和星遥在学校后山看流星，被一颗陨石击中，死在了现世。这时候，系统出现，给我们布置任务。”
高宴点头，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问：“所以，我和阿珩，是你们的任务。”
“对。”
“原来如此。” 高宴苦笑，攥紧了拳头：“怪不得当时，所有人避我们如瘟神，只有你和星遥不顾家族反对，非要嫁给我和阿珩。”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完成任务后，你们能得到什么奖励？”
“重生，还有用不完的金钱。”
高宴毫无破绽的外壳，终于出现一丝裂缝，他的指尖微微颤动：“你完成任务后，为什么没走？“
他不易察觉地咽了咽口水，眼底藏着一丝期待。
[因为你爱我，所以你留下来了，说啊，求你了，阿沅，这么回答我，好不好。]
“因为星遥想留下来，我决定陪着她。”
哐，哐，哐。
巨大无形的铁锤，无情地轰击着高宴的心脏。
“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高宴口中有血腥气上涌，他拼尽全力压下，希冀又痛苦地看着温沅。
温沅张了张嘴，爱，有吗？
她不知道。
她不是姬星遥，姬星遥真心爱过李珩，所以甘愿放弃唾手可得的奖励留在太丰王朝。
扪心自问，温沅从来没想过为李昭留下。
李昭，是她的任务对象，她的躯壳在太丰，可她的灵魂永远在现世。
太丰王朝束缚了她的身体，却无法绑住她的灵魂。
“没有。”
冷漠的语言，化作锋利的箭矢刺穿了高宴的心脏。
心头的淤血终于控制不住，喷洒而出。
“你怎么了？” 温沅腾地站起身。
“别过来，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高宴抽出桌上的纸巾，狼狈地擦了擦嘴。
地毯上散落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他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地毯，我会找人来清理。”
他撑着桌沿，强稳住身形。
“我有点不舒服，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
高大的身影，落魄地离开了会议室，他走得太匆忙，甚至忘记带走笔记本电脑，还有那副平光眼镜。
“咦，高先生，你和温总谈完了？”
秘书撞见了他，热心地问道。
高宴充耳不闻，目不斜视走得很快，两人擦肩而过时，秘书感受到一阵凉风。
“嗯？” 秘书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难道跟温总吵架了吗？”
怎么回到车里的，高宴没知觉，他闭着眼，靠在椅背上。
车里很静，很暗，几乎感受不到一丝人气。
良久，一滴泪从眼角落下。
五年前———
温沅被南疆人推下水池，动了胎气，生下太子李靖川后，离世。
温沅死后，李昭痛到几乎经脉具断，骨头如同被人一根根敲碎。
他本想追随温沅而去，却被李珩一句话拦下。
“皇嫂和星遥一样，来自异世。”
抱着这个天方夜谭般的希望，在温沅下葬之后，李昭时时刻刻守在陵墓里。
五黄六月，温沅的尸身竟然多日未变，没有任何腐败之气。
她安静地躺在棺椁中，像睡着了一般。
李昭那遥不可及的奢望，似乎快要成真了。
一个月后，尸身不腐的温沅凭空消失。在炼狱中煎熬的李昭，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
“阿沅，她还活着，她活着，她一定是回去了，我可以，可以把她找回来，找回来。”
李昭疯了一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堂堂一国之君，把自己弄得像个疯子。
“黄大士，快宣黄大士。”
李昭下令，周公公即刻赶到观星台，请回黄大士。
“皇上，皇后娘娘的遗体，消失了？您可是亲眼所见？” 黄大士双眼发亮，兴奋异常。
“朕亲眼所见，阿沅她没死，她还活着。” 李昭肯定地说，他扶着棺椁木壁，习惯性地朝里面看，似乎温沅还睡在里面。
黄大士点头：“对，皇后娘娘定然没死。近日贫道法术精进不少，昨夜有一刻，贫道连通了异世！”
这件事，黄大士本想瞒着，可他本就藏不住话，一兴奋，全都抖了出来。
之所以要瞒着，是因为那位瑞平王已经走火入魔，他一心想去异世，任何极端方式他愿意试。
可黄大士功力有限，他能搭建的两世桥梁异常脆弱，万一传送中途断裂，很可能出现生命危险。
这事一旦被瑞平王知晓，那必定不要命地豁出去。
黄大士想让他们等一等，等一切平稳时候再去也不迟。
况且，连通异世需要引线，并且引线最好是对面世界的东西。
黄大士提出这个问题时，李昭和李珩异口同声地说。
“手镯！”
姬星遥和温沅消失时，都带走了高贵妃送给她们的手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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