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剂含大剂量附子的猛药灌下去,把头上的针一拔,洛清微的眼睛就睁开了,入眼就是熬红了眼的舅舅,眼泪刷的下来了。
“醒了,醒了。醒了就好,慢慢来。能听见说话吗?能听明白你眨眨眼。”
洛清微眨眨眼。
“好好好,动动手指,看看能不能动。”
洛清微动动手指,她觉得用尽了全力,实际只是稍稍动了下。
就这两下,满屋子的人,眼泪都下来了。
“别急着说话,你嗓子长时间不说话了,慢慢来。”
洛清微眨眨眼,她自己是医生,知道该怎么恢复。
她的身体没有问题,只是才醒过来,大脑和身体还要再适合一下,身体也得适应适应,还是要复健一段时间的。练的是身体的协调性。
舅舅才又交代沈默,“给我安排个住处,我再看三天,帮着恢复一下。今天晚上就这样了,不用看着,该休息都休息去吧。明天早上,应该能坐起来,自主进食。做点小米粥,加点咸菜就行。
不能急。”
大伯母擦干了眼泪,眉开眼笑的,“不急,不急,醒来就好了,多久恢复都行。微微啊,你一直昏迷着,不知道,你现在是我们家的人啦。”
孟大夫脸落下了,抬手按到洛清微的腕脉上,怕她太激动,发现心跳平稳,这才放下,摇头示意,别太刺激她。醒来发现自己嫁人了,任谁都不好接受。
老太太皱眉,张张嘴到底没有说出什么。
王喜芬坐到炕边儿,拉过洛清微的手,一下一下的摩挲,“先养病,等你好了,咱们慢慢说。你好了,就什么事都不是事儿了,啊。”
……
醒着让人伺候上厕所这事儿,洛清微是说什么都接受不了。所以,一晚上,只喝了点蜂蜜水,润润嗓子。
醒过来了,身体系统开始运行,上半夜躺着没啥反应,孟大夫虽然说了不用守着,可谁能睡得着。还是守着吧,婆婆和三个嫂子轮着一直给按着胳膊腿。
下半夜,能感觉到手脚有点儿麻,然后使劲抬手,发现手能动了。
挪了半天,挪到腿上,使劲按下去,腿上能感觉到一点力度了。
累出一身汗,力度又恢复一些。
“要上厕所吗?”
沈默没敢睡,一直看着呢,听到动静,摸黑去拉灯绳,边问。
洛清微摇头,试着说话,“你……帮……我翻……下身。我……想……动动。”
声音那个难听哟。
“好。”
明明擦身上都熟练了,可这会儿抱着翻个身,折腾得面红耳赤,俩人都是一身的汗。
尴尬。
就是尴尬。
毕竟在洛清微昏迷之前,他俩真算不上熟,谁也没往男女之情上想。
这一睁眼,成了夫妻了,搁谁都得尴尬。
废老大劲,把人抱起来,靠墙坐着,喘气。
“帮……我……活动……下胳膊。”
自己还是不太使得上劲。
到底活了两辈子,经历更多,脸皮也更厚点。
缓一缓,洛清微就放开了,都已经这样了,还矫情啥。
开口指使上沈默。
沈默可听话,下地站在炕边,慢慢的给她活动胳膊,左边简单的做几个动作,再换右边。
“要不要喝水?”
“不要。”
“那躺下吧?坐久了累,孟大夫说了,不能急,慢慢来。”
“好。”
又半抱着,把人放下。
许真是累了,洛清微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再睁眼,天已经大亮,沈默不在屋里,外屋有说话声,家里人应该都起来了。
洛清微试着感受了一下,身上更灵活也更有劲了,给自己按了一会儿穴位。
尝试着爬起来,能撑住,又一点点试探着下地。
“哎呀妈呀,这咋还下地了呢?”
王喜芬端着小米粥进屋,想着是先晾着,凉了再叫清微起来吃,一进门,看到人扶着炕沿站着呢,吓得,粥碗差点扔出去。
她这一嗓子,不等洛清微回应,外屋人都跑过来,男人们怕屋里不方便,没敢进屋,女人们都进屋了,一个个惊奇得不得了。
“那个……我想,上个厕所。”
憋得受不了,洛清微只能自己说了。
“啊啊,好。我给你拿尿桶去。”
王喜芬把小米粥往炕边一放,转身就去拿尿桶,这下,屋外的男人更要避出去了。
为了不让洛清微尴尬,只留下婆婆和二嫂,沈默都没让进屋,把门关上,在尿桶里解决了小号。
可算是放松了。
又自己慢慢扶着炕沿,走了几步,累得不行了,二嫂扶着又躺回炕上。
收拾利索,尿桶拿走了,孟大夫才被请进门。
“师父,我好了。”
说话也利落一些,声音没刚开始那么难听了。
当着沈家人面,还是没敢叫舅舅。
“嗯,好了就好。我看看脉。”
“没事儿了,好好吃两天饭,身上攒攒劲儿,就好了。”
躺着人事不知的时候,吃再多好东西,也不如自己拿着碗卡卡炫两碗大米饭,身上有劲儿。
“行,我这就张罗饭去。老闺儿,有啥想吃的没?熬个鸡汤?还是来骨头汤?福利社给留着排骨呢,家里药材都是现成的,都能做,想吃哪样?”
大伯母管家嘛,张罗伙食的事,她说话。
这边的人,为了表达对儿媳妇的亲近,有些人家会把儿媳妇叫闺女,沈家的每个儿媳妇,在一起说老大媳妇,老二媳妇,或者叫名字,单独有指向的称呼,全叫老闺女。这个老闺儿,又亲近一分。
“都行。”
洛清微能说啥,跟他家人之前是因为沈云沈莲的关系,挺熟的。也没熟到好意思点菜。沈家都照顾她大半年了,没意识都不能这么干,何况她还一直清醒呢。
孟大夫没客气,替她点了,“那就炖排骨汤吧,放一根人参,补气。”
婆婆一个眼色,沈默就出门,骑自行车往农场去,买排骨去,也该给厂长和卫生院送个信儿。
洛清微还是卫生院的人。
消息传出来,陆陆续续的,沈家接连一星期,没断了来探病的人。
农场领导都来了,卫生院的同事也是一起来的,知青院里跟洛清微同一批的几个都过来了,还有平时关系还可以,洛清微免费给看过小病小痛的,也都来表示一下关心。
来最多的,其实就是以前治好的患者。农场的职工,附近村镇上的农民。
别看只几个月的时间,也不是忙得不行,三两天一个病人,但洛清微态度好啊。医术好不好的,都是小病,跟另两位看不出太明显的差别,反正都能治。区别就是态度上。她不嫌麻烦,能帮着省钱就省钱,这就比眼睛都不抬,听听心肺,量量体温,问两句症侯,低头就开吊瓶强太多太多了。
正是夏天,蔬菜都下来了,附近村镇的老乡有吃不了的瓜果都爱往农场送,农场挣工资的,有钱啊。
走动多,消息传得就快。
洛清微醒过来的事儿,很快十里八乡都知道了。觉得受过她帮助,心里惦记的,就拿上点东西,来看看。东家几个鸡蛋,西家几根黄瓜的。
这些关心,是不含着任何目的,纯粹的关心,很暖心。
还有京城的信和东西,半个月后才到,沈默是跟村里借了马车去取的,拉了满满一车回来。
她昏迷期间京城也没断了信和东西,吃用的,有消耗,信都给保存着呢,整整一大盒子,洛清微醒来后,把存着的信都看完,花了好几天时间。
孟大夫待了三天就走了,剩下就是养,没有他用武之地,没理由留下呀。
食补跟上,身上有劲儿了,洛清微基本上一天一点进步。
广播里放大地震消息的时候,她已经可以自理,洗漱穿衣服上厕所,全都没问题。
二哥沈山给做了一个能坐着上厕所的中间挖空的折凳,她和老太太都受益。
正常按这个恢复速度,再有个把月,她能回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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