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组织的救援队,出了三十辆货车,拉着人和粮往震区去救灾,卫生院除了李院长和马叔还有怀孕的护士赵美琴,都去做医疗队了。连药房的于咏秋都没落下。

    卫生院不能一个大夫都没有,李院长肯定是没来找洛清微让她回去上班。但她自己不能当不知道。

    奉献嘛。

    这时候了,坚持着上吧。

    县上的各公社联合组织了救援队,每村出几个青壮,沈默是退伍兵,他也交了申请,考虑到家里有病人,村里没批。

    三哥跟着建筑队,第一批出发的。

    沈默在家每天骑自行车,接送洛清微上下班。

    洛大夫不坐班儿,早上啥时候去都行,下午没病人了就下班。

    早起和下工后来打针的,赵美琴直接给打了。需要大夫的,那就没办法,得赶着洛大夫时间。洛大夫的身体还没恢复,不能熬。

    都知道她没好就回来上班,能理解,互相配合呗。

    这一年,雨水又大,天总没个晴时候,得防涝,还得防病害,人又走了五分之一,农场职工也是累得够呛,超负荷的工作。

    都不容易。

    这不是,早上来上班的时候,难得一个大晴天,中午饭没吃完呢,雨又下来了。

    “晚上给东炕烧把火,住下得了,别来回折腾了。这天儿,身上不得劲儿吧?”

    马叔担心了。

    洛清微笑起来,“叔,我这是躺的时间长了,身上锈住了,就像小孩子刚学走路,多锻炼就能好。这跟风湿不一样,不怕潮湿天儿的。到是你身上的旧伤,我下午给你和院长再走一遍针,那膏药得用。我看你屋里咋还有剩的呢?”

    之前她自己配了膏药,对旧伤有用。没出事之前,他给院长和马叔都配了十几副。按说这个天儿,老不见太阳,早该用完了。

    “能挺住的时候,没舍得用。这比以前只能硬扛的时候强多了。药也不是白来的,还得费功夫,省点是点儿。”

    没说出口的是,洛清微成了活死人,谁都不知道啥时候醒,用没了就真没了,到真抗不住的时候,咋办?可不就得省着,到挺不住的时候用。

    大雨天,下午卫生院里没有人来,赵美琴提前下班,顶着雨回家了。

    洛清微要给院长和老马扎针,老马不干,“我这伤轻,能挺住,一会儿我贴片膏药去。你给院长扎吧。”

    扎针也消耗体力,小洛大夫没那么多体力的。

    “那也行。”

    确实没那么多体力,洛清微没坚持。

    老院长身上都是伤,下雨天站都站不起来,膏药早用完了,疼得满头都是汗,去痛片有抗药性了,没啥用,也没啥可矜持的,扎吧。

    “我家里药材是现成的,等天晴了,我再给您配些膏药,您也是的,膏药没了,咋不去林场找我师父呢?他老人家的医术,那是大国手级别的,有机会,咋不去看。”

    要不是这特殊时期,深山老林里,哪能见到舅舅这个级别的国手。

    “以前几十年都是这么抗的,看啥看。最早医院里的大夫也给看了,弹片取不出来。除了抗着没别的招儿。去痛片有用,就是吃完了,好像没以前能抗了。还是老了,意志力不行了?”

    一把一把的吃止痛片,啥还不得吃出抗药性来。

    针下去,没十分钟,老院长就睡着了,鼾声震天。

    这就是止住痛了。

    “马叔,我给你扎几针吧。正好,您在这屋里看着点院长,别让他翻身把针碰着。我去后院躺一会儿。”

    感觉身体还能撑住,洛清微又说给马叔扎针。

    老马就坐着,在腿上扎了几针。

    洛清微回后屋休息,起针不用她,老马也能起。

    这一觉睡得沉,醒过来的时候,都快四点,天阴沉沉的,太适合睡觉了。

    起身往前院门诊走,她从后门进,跟从大门进来的沈默撞个对脸儿。

    他披着塑料布,戴着草帽,裤腿挽到膝上,黄胶鞋上全是泥。手里拎的网兜里有两个饭盒。

    “奶奶说,天儿不好,别折腾回去了,明天来上班路也不好走。这是妈包的饺子,角瓜鸡蛋馅的。”

    边在门口角落抖塑料布上的水,刮鞋上的泥,边说。

    “干嘛非得跑一趟,你不来,我肯定就住下了,看这浇的,快点儿进屋,我跟马叔借个背心,你把衣服晾一下,湿着不能穿,感冒。”

    那塑料布就是挡个大概,风刮得塑料布飞起,身上该湿还是湿。

    折腾劲儿的。

    “怕你见不到我来接,着急。妈也怕你吃不好。”

    男人拎着饺子走过来,站在洛清微面前,傻笑。

    行行行,这样子,让她火都发不出来。

    “走吧,先进屋。”

    诊室里,老院长和马叔在下棋,看见沈默,只说来啦,就没动了。

    沈默跟马叔借背心,马叔让他自己去门房里拿,“外衣裤子都在杆上晾着,早上才洗的,干净。先穿着吧。”

    沈默高,衣服穿着都短,那也比没有强。

    把湿衣服脱下,平铺到炕上,灶里添一把火,烘着干得快。

    “小沈晚上也别走了,下雨天家里没活儿。明天再回呗。正好,帮我们把后院的柴劈一劈,明天没柴烧了。阴天下雨,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费劲。”

    马叔找理由留人。

    “好,叔,那我留下,有啥活儿你说,我干。”

    “行啊,雨停了先劈柴。”

    马叔乐了,以前沈云沈莲在这儿的时候,沈默就常来帮着干活儿,这段时间,天天接送洛清微,有活儿也帮着干,他用起来可熟练。

    天擦黑,就下班。老院长也没回家,跟老马叔在门房炕上住。

    洛清微两口子住后院东屋她原来的宿舍,被子就是诊室里的,有铺盖的就行,没啥挑拣的。

    这也算是两口子头一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独处的空间。

    之前在沈家,隔壁住着公婆,说话声儿大点都能听到,真是啥也没法说。

    “……这些话,在家里不方便说,你是咋想的?我尊重你的看法。咱俩当时就是办个酒,算是对外有个说法,你昏迷着,也没领结婚证。我听刘厂长说过,你是军医院过来的,病退的话,可以回京城,没人知道这些事。咱俩也没圆房,不影响什么……”

    沈默把洛清微昏迷后的事情,为啥申请的结婚,出于什么考虑,又是怎么想的,包括为啥申请退伍,都说了。没掺一点假,就是讲了一下事实。

    总结就是,他觉得洛清微是救沈莲才伤的,他家有责任。不管她,他良心上过不去。管了也知道可能是一辈子的事儿,但是他有心理准备。

    现在她醒过来了,他不想用婚姻束缚她,更不想趁人之危,是过还是不过,都听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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