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宫里司天台传了话,说今年是个寒冬,二夫人一早便说要给大家制新衣,今日世子又提了一嘴,立马就让府里的绣娘们上个院量体裁衣了,咱们下人都有份呢!荔淳姐姐,绣娘已经到了,你也快来吧。”

    “好。”谢栀点点头,披了衣裳出门。

    一到众人聚集的值坊,望着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料子,谢栀简直是要看呆了。

    翟嬷嬷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淡声道:

    “都是主子挑剩的,但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荔淳姑娘,你也去挑一匹吧。”

    “好,多谢嬷嬷。”谢栀随手拿起一块还算素净的料子,走到绣娘跟前量衣。

    有几人是当初与她同住过一日的,见她来,纷纷四散开去。

    只有那黄衣少女笑呵呵地张罗,

    “这匹紫云锦便留给疏月姐姐吧,她最爱紫色,若不是如今受了伤,定是也要过来的。”

    “离星,你人可真好。”

    “同在一个院子当差,这都是举手之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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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与裴渡说开之后,他果然没有再为难自己,谢栀倒是难得过上了一段清闲的日子。

    仰山台众人各司其职,谢栀平日里想分些什么活,除了离星外,众人也不爱搭理她。

    她偶尔去给裴渡端茶倒水,可惜裴渡在院子里的时间不多,谢栀更多的时候都坐在园子里画画,或者看些杂书认字,日子也算过得去。

    疏月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偶尔在院子里瞧见谢栀,都是一脸嫌恶地躲开。

    谢栀懒得搭理她,如今已经到了深秋,天气一日比一日凉,即使是正午,也叫人觉得有些冷。

    她拿着一本书坐在石椅上瞧,享受着短暂的阳光。

    恰好裴渡带着长明回来,往正厅去了。

    谢栀忙跑过去找长明,“长明,大人现在有空吗?”

    “大人眼下正在为一桩刑部的案子烦心呢,荔淳姑娘,你有何事?”

    “晴仪今日不当值,便约我夜里出去逛逛,我问了翟嬷嬷,翟嬷嬷说,若要出府,还是让我去找大人说。”

    “那你可有的等了,”长明望了望天色,一脸无奈。

    “大人可真忙。”谢栀也叹了口气。

    “不过荔淳姑娘,你为何一直叫郎君大人呢?在府里,似乎只有你一人这么叫他。”

    “是吗?从前在扬州便这样叫了,一时没注意到。”

    谢栀想,或许潜意识里,她还是一直将裴渡当成判官,而她,还是那个被株连的罪臣之女。

    谢栀想到往事一时神伤,正要回屋,便听里头传来裴渡的声音,

    “荔淳,进来。”

    谢栀忙进去,见裴渡正坐在东间煮茶。

    “在外头和长明嘀嘀咕咕什么?”

    “没什么,大人。”

    裴渡觑她一眼,“手里拿的什么?”

    谢栀瞧了瞧手里的话本子,想起方才走得太急,竟忘了把书放下。

    她急忙将书塞入怀中,“没什么,一些识字的话本子罢了。”

    这也是晴仪随前院的嬷嬷上街采买时给她带的,看着有趣,不过里头说的都是些风月之事,还是别被裴渡看到为好。

    可裴渡却不依不饶,“拿出来。”

    谢栀在原地静默一息。

    裴渡朝她伸出手。

    她抿了抿唇,只好将怀中的话本子取了出来,递给裴渡。

    谢栀心中有些忐忑,见裴渡翻阅几页,随即重重地合上了书。

    正等着他教训呢,却听屋中静默一瞬,裴渡将书放在一边,随即从长椅上起了身。

    谢栀见他走到自己跟前道:“跟我来。”

    她一路随着裴渡往外走,她略看了看方向,原来是去书房。

    到了书房中,裴渡又带着谢栀绕过那方小池,从后头的书架上取下一本书,递给她。

    谢栀接过一看,是《蒙求》。

    “有心念书自然是好,不过看你那些字迹批注,想来从前在家时也学的不得章法,如今根基尚浅,若没有好的教材,而一味用些杂书,想来会适得其反。”

    谢栀怔怔地望着手上的书,问,“我如今只是一个侍女,大人见我识字,不生气吗?”

    裴渡反问,“有何可气?我又不是那等迂腐之人,裴府的观雪楼,也一直为下人敞开,万物众生,皆愿向上,这有何错?”

    听到这一番话,谢栀倒是罕见地对裴渡改了观。

    时下奉行士农工商之说,将人划分为三六九等,而奴便是最末等的贱籍。

    若没有主子恩典,发还身契,便只能世代为奴,被人所看轻,甚至,视为物件。

    一直以为这人古板威严,死气沉沉,却不想还能从他心底窥见这么矛盾的一角。

    是自己看错了吗?

    不过,他似乎一直是个矛盾的人。

    “郎君,刘大人派人来传信,说发现了那凶手的踪迹了,请您立刻过去!”

    长明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裴渡闻言,立刻起身要走。

    “大人等等,我今夜想出府,可不可以?”

    “长安县已经接连发生了四起连环杀人案,死者均是如你一般年纪的少女,在深夜被人杀害,此事传得满城风雨,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这两日并没有出去,院里那些女孩子也不大和我说话的。”

    谢栀骤然得知此事,犹疑了一会,又道:“您就让我出去吧,我只去这一次。”

    长安城那么大,难道因为有杀人犯,便人人都不出门了?

    况且他说那凶手深夜杀人,可她只在内坊间走动,且这永兴坊多为勋贵之家,到了夜里也是人山人海,且深夜她和晴仪早就回来了。

    晴仪差事繁忙,约自己出去一次不容易,谢栀也不想拂了她的意。

    而且她选择今日出门,还有要事要做。

    “罢了,早去早回,长明,叫个侍卫跟着她。”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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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升起,永兴坊的街上人头攒动,还有杂耍班子时不时从人群中经过,带来一阵又一阵的欢呼之声。

    “晴仪,大人说有在逃的凶犯,咱们已经将事情办完了,便早些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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