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沉默中,两人相对而立,凤药感觉自己看错了,大公子眼里含着泪。

    “我得走了,别告诉她我来过。过段时间,该能去探监了。”

    他拉开门,走到院子中,细细打量了一圈,对凤药笑笑,离开了。

    他走得很快,身影越来越小,月色洒在他黑色大氅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待他消失,凤药突然打了自己一耳光,哎哟,那野人沟要怎么往返?

    这么重要的事,忘了问!

    她心里轻松很多,可能是因为知道有人还在为常家破局,随即又担心起来,他只有自己。

    牧之走了很远,走到系马处,解了缰,跨上马,一鞭子抽打在马身上,泼风般离去。

    他手上持着黑金腰牌,代表最高权利,能过所有通道,能穿所有门禁。

    一路猛跑,子夜时到了皇城角落的修真殿。

    殿中高高低低点着许多红色长明灯,光辉暖而暧昧。

    光影中置着一张沉香木拔步床,普通人家多用梨花木架子床,偏她喜欢拔步床。

    沉香木珍贵,用作香料,她爱那香气,便拿来做床。

    她说这床够大、够宽、够香,才够快活。

    床上的镂花,集了皇城中最好的工匠,雕了三年。

    内账挂着皇后才够格用的天青烟雨罗,这倒无妨,她是正经皇室。

    外面的帐子,竟然用南京云锦,那是龙袍凤袍所用的料子。

    一张床做下来何止万金。

    此刻,一位妙人斜靠在床上,黑发散在胸前,一手支着自己脑袋,一条玉腿搭在床沿上,稍一动,脚踝上的金铃便发出愉悦的脆响,一双媚眼风情万种。

    宫女跪在地下,托举着玉盘,上面放着果子和酒,一旁的玉炉香鼎冒着袅袅青烟。

    她对牧之招手,将杯子亲手递给他。

    他毫不犹豫一口饮干,一脚踏上床,随手拉下云锦帐。

    殿内不久便充斥着欢悦的金铃,伴着女子婉转娇吟,宫人无声无息退出修真殿。

    凤药没提大公子来过的事。

    她认为不管是来往于皇城,还是探监都还是很遥远的事,她不想给小姐,也不想给自己虚幻的希望。

    开门迎客,门口站着一个意料不到的人!

    王寡妇似笑非笑走进来,将五个大钱放在桌上,要了碗羊汤,喝光,坐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凤药一直留心她的动作。

    她一连来了一个月,有时还逗弄黑风。

    她从不与凤药说话,但总用一双细眼睛时不时盯着凤药。

    那眼神着实让人不舒服,像条冰凉的蛇在身上游走。

    凤药将事情告诉胭脂,并很肯定地说,“王二定是与这妇人联络过了。”

    否则她不事劳作,哪来银钱?

    凤药唤过黑风,将它拴在门边,它已长成一条健壮、皮毛油亮的大狗,威风十足,还能听懂简单指令。

    凤药拍拍它的脑袋,它很听话卧下了,“看好家哦。”

    黑风叫了一声,听懂了似的。

    第二天,这女人又来了,她坐下像往常一样,要了碗汤,只喝一口便泼在地下,破口大骂。

    肉里混着许多杂物,女人一连骂了一刻钟,胭脂忍不住想和她理论。

    凤药拦住胭脂,不动声色将女人的汤钱放于桌上,静静盯着她。

    那双静如深潭的眼睛没有一丝恐惧,就那么瞧着她,让她心里别别扭扭,只觉得泄了劲。

    胭脂向其他客人道歉一并奉上汤钱。

    她接过钱,阴狠而得意地瞥了凤药一眼,离开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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