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驻足半晌,确定对方在哭。

    看着那削瘦的肩膀,心中不禁怜惜,绕到一边轻声问,“妹妹怎么了?”

    梅姗赶紧将身体转到一边,擦净了脸,转过头勉强笑道,“没事。”

    云之坐到她身边,“妹妹是把我当外人了。有什么心事说出来我为你消遣。”

    梅姗不做声。

    云之猜到几分,梅姗没了孩子后,与李琮关系愈渐冷却。

    她又不爱使心计,也不像鹤娘那样,肯俯就李琮。

    这院子里连佣人都懒懒得。

    人一旦心气没了,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再往下,就会毁了身体。

    云之也为她愁,虽然梅姗和鹤娘出身都是下九流,两人却完全不同。

    鹤娘身上有使不完的精力,压不下的好胜欲。

    梅姗却像条水草,随波逐流。

    她身上不知何时,带了股对一切的厌倦感。

    这也怪不得她,她红了不久就被买入王府。

    手中没攒几个钱,光这一点就同鹤娘没法比。

    鹤娘是个爱钱好利的主儿。

    只要惦记,就能想办法,入府这些年没少从李琮手中捞好处。

    节俭之下,也小有积蓄,加上云之给她的绸缎庄,也算有了产业。

    又怀了孩子,心中有了底气越活越精神。

    梅姗不一样,就算现在还在唱戏,也有时间限制。

    年纪一到,唱得再好,也挡不住一个个新人。

    所以很多角儿最后都立了班子做了班主。

    “你爱唱戏吗?”云之问。

    梅姗点点头。

    又摇摇头,“爱唱也没用,不如不爱。”

    “那你便不要丢了傍身的功夫,命运这种事可说不准,万一哪天用上了呢?”

    云之意味深长地搂住她的肩。

    “元仪怎么还不放出来?”

    梅姗懒洋洋问,“为个倭人,至于吗?”

    云之左右看了看,低声说,“王爷不是不让你们乱讲话吗?你不在意恩宠,也别惹他不高兴,平白把自己折进去有什么好处?”

    不知哪句惹了梅姗情肠,她流下泪来,“我就是求死又怎么样?呆在这牢笼里,守着个不如畜牲的男人,活着有意思吗?”

    “我虽不懂男人的事,也知道倭贼是敌人,王爷在通敌。”

    云之大惊,“这话只在我这里说说罢了。”

    “且看眼前的事,你不为别的,看在元仪拜你做师父的份上,你也要帮她一帮,她可是惦记着你呢。”

    梅姗素来对云之无感。

    这种大家千金,与自己这样微寒出身的女人云泥差别。

    她不想攀附,也不想了解。

    元仪是特例,她很爱元仪的个性。

    尤其是元仪对李琮那份毫不在意的洒脱。

    她犹记得元仪说的那句话,“什么时候男人的爱意成了女人快乐的条件了。”

    当时便觉得震撼,过后越想越有道理。越发不爱搭理李琮。

    为什么一个人生下来,注定就要靠讨好另一个人活着?

    脑子里既有了这样的疑惑,就再也讨好不下去。

    李琮妻妾多,梅姗落得清静。

    她对云之亲近不起来。

    还有一层原因,她能感觉到这满宅的女人中,只有云之是爱着李琮的。

    眼睛不会说谎,云之看着李琮,眼睛中流露的爱意是实实在在的。

    元仪被关起来,她没了生活中唯一的意趣。

    不再早起练功。

    看到李琮巴结敌方的态度,她更心凉。

    人生还有什么生趣,没了趣味,活着做什么呢。

    她也不能再生育了。

    云之抱歉地看着她,梅姗孩子没了,是她的主意,谁知道命运会这般捉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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