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那一瞬间,他自己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因此事他与我产生分歧,他不是对皇上有意见,只是认为不应该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我只求皇上,为我留住归山。”

    李瑕沉吟片刻,“留人不如留心,你且叫他去,别闹,送别时远远看着,情意这东西,要人自己体会到才贵重,上赶着的就不值钱了。”

    “归山胸怀社稷,和牧之是一路人,朕必叫他如意。你成全他的心意,归大人不是不知好歹。”

    “别外,朕也有事想交给你做。现在还不是时候。”

    …………

    那日夜宴后,回了国公府燕翎与徐忠大吵一架。

    徐忠关上屋门指燕翎的衣服道,“你趁着我不在京,究竟搞些什么?”

    燕翎的缎庄开得大,她又不爱低调为人,想来十分好打听,便干脆说,“我不过动用嫁妆置了产业。”

    徐忠恶狠狠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何种产业?你一个妇道人家,不知关门闭户守好妇德,整日抛头露面。告诉你,我们家不缺你赚的那点子银两,不管你在做什么,赶紧停下。国公府养小世子的母亲天经地义,别犯了规矩,被赶出家门,到时别怪我徐忠无情无义。”

    “有句俗话,篱笆扎得牢,野狗不得入。我不约束你,不是让你胡作非为的!京中不比边关,由着你乱来,敢令国公府名声受损,你可知下场?”

    此时,夜已深,回到家还未及点上炭盆,屋里的空气都是凉的。

    他阴郁冰冷的语气,以及在烛光下森然的表情,含着杀气的眼神,叫金燕翎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眼前的男人是杀人如麻的将军,不是由着她甜言蜜语糊弄的普通男人。

    “妾身只是开了家缎庄结交几个官家夫人,也是因为想打听着谁家女子及笄,可以说给小叔子,好让他忘了宫里那位。我也是好心呐。”

    徐忠一松手,燕翎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床上。

    徐忠盯着她,打量她今天的穿着,烛光下她头发乌黑发亮,珠光宝气,身材苗条,衣领由于刚才挣扎半开,露出一段雪颈。

    他慢慢逼近她,燕翎牙齿直打架,“夫、夫君……”

    徐忠一把扯开她领口,“今日若表现得像个妻子,为夫便饶了你,不知你是怎么伺候图凯的?”

    燕翎闭上眼,流下屈辱的泪水。

    徐忠毫不怜惜一口气吹熄的烛火。

    黑暗中燕翎道,“夫君,我真的为小叔子瞧了好几家姑娘。他马上要回京,待他回京可说与他知晓。”

    “嗯。”

    “求夫君不要关了我的缎庄。”

    燕翎衣衫凌乱跪在塌上,求徐忠。

    徐忠半闭着眼,对燕翎方才的顺从感到满意。

    他并未把一个小小缎庄与首饰铺子放在心上。

    他也没把燕翎结交京师那些官夫人们当成回事,这都是些女人家的小事。

    他的心全在如何打败蒙古上。

    曹家绝了四房一整门,又将其他子侄调入军中,不能不令他心惊。

    武将的身家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

    他压根也料不到,一个缎庄能给国公府带来祸事。

    一直到徐忠呼吸深沉均匀,燕翎翻身坐起,恨意让她无法入眠。

    好个常云之,这一口咬得够狠,燕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

    回程的路,听着大雨打在车顶发出“哗哗”之音,风虽凉,云之却一身轻松。

    她之前穿蝉翼香缎入宫,只是想阴一下燕翎,却没想到贵妃这么给力。

    宫宴上骂得燕翎抬不起头。

    “僭越”二字,别说金燕翎,徐家也担当不起。

    韬晦都来不及,哪里敢这样出头?

    当然,她记得凤药说过,斩草要除根。

    她也不信金燕翎会因为贵妃这顿嘲讽,能与自己甘休。

    “金燕翎,我们走着瞧。”她的喃喃自语淹没在一片雨声中。

    “姐姐,我们家中所有银子只有这些,都给了皇上,怎么过日子?”

    “咬牙挺过这段时间,新皇可不比先皇,不是好糊弄的。且看吧。”

    …………

    云之的判断是正确的。

    归山到了临时军需处,忙得几乎飞起。

    光是往日旧账就带着一干小吏日夜不休查了整十日。

    里头的窟窿漏洞令人心惊。

    一笔笔银子过账就能少百之一二,听起来不多,但军费惊人,这百分之一二便是个让人惊讶的大数。

    军费的漏,加上吃空额,军队活活养出了巨贪大蛀。

    归山洋洋洒洒万言折子报上朝廷,所犯条例,该承担的罪责,附带的证据,一条条写得清清楚楚。

    皇上不动声色在朝堂上看完,心中又怒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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