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药本以为自己因为疲惫要生场病,这场休息下来,精神充沛,身子舒坦,并没有任何不适。
知是杏子照顾周全,免了自己一场病 。
此时的雨变成零星细雨,时大时小。
杏子一头湿从外面进来,见她已起来,“姑姑,休息得如何?”
“甚好,多谢你这么细心。”
杏子笑笑,“你得回宫,青连说皇上召见你,专门说不急,让你好好休息,起来再回宫。”
她怀中揣着那张可以换于大人项上人头的纸,她有她要办的事!
不过,她不会做那种引火烧身的傻事。
叫她直接揭发于大人,那是不可能的。皇上若是问起来,“杏子,这种事,你是怎么查出来的呀?”
她怎么回?更不可牵扯到帮自己的人,她的丈夫与一个特务头子关系那么好,她一个芝麻小官能使唤金牌影卫,这一牵出来,每一样都比于大人贪那点银子更让皇上心生芥蒂。
这点子心眼,她可不缺。
…………
凤药不想耽搁,当下便着急要往皇宫而去。
“杏子,你今夜当值吗?”
凤药边穿雨披边问。
“我不到宫里,姑姑自己小心。”
杏子站在凤药身后,注视着凤药的背影。
那影子便是穿着行动不便的雨衣,也依然挺直着腰板。
那么单薄的肩膀却仿佛担得起世间最重的担子。
她跟着凤药的时间算起来不长,那时杏子还是小孩子。
凤药是挣扎活着的普通人。
饥荒时妈妈过世,她是个没用的累赘,她心中很明白没人愿意带着自己。
那个世道,大人活下去都很难,何况多带个孩子?
凤药却收留了她,将她托付给青石镇心善的老大夫,一念之善造就了今天的黄杏子。
她在医馆努力勤奋地学习。
所有努力都只为在见到姑姑时,得到那句惊喜的“我们小杏子这么厉害”的赞叹。
凤药是她小时候所有的希望和依靠,而对方从未辜负过她哪怕一次。
姑姑待她那么好,衣服、吃食、银钱,从未短过她一毫。
每 次都嘱咐她好好学。
她拼命努力学习医术,想跟上姑姑的脚步,想成为姑姑那样的人。
待长大些,她发现自己思考以及处理问题的方式与姑姑毫不相似。
就像这次,于大人在诋毁嘲笑凤药时,杏子就想往他日常喝的水中下诱发心疾的药物,叫他不明不白死在梦里。
她知道一百种让人查不出来的下药方法。
可这么做,若给姑姑知晓,定不饶她。
她不敢。
那次大饥荒,她眼睁睁看着娘亲饿死,看着妹妹被卖给别人,明知买去是要吃了她。
娘亲在她与妹妹之间犹豫,这让她连多说一句话也不敢。
妹妹年幼不知事,她却知道被挑走的那个,要死。
妹妹搂着她,口中喃喃叫着阿姐。
她该代妹妹去死的。
那时的她只有五六岁,一下就懂事了。
她那么弱,除了悲伤与恐惧什么也做不了。
她闭上嘴,看着娘亲撕心裂肺指了妹妹,因为她比妹妹大一岁,更好活下去。
她的世界在那一刻被摧毁了。
她试过和姑姑一样,正直实诚,可是做不到。
黄杏子自认为自己是小人,姑姑是君子。
是的,她的姑姑,一个女人,是个君子。
长大了,闯出点名气,她常年出入宫中与大户人家的宅院,有太医的身份撑腰,她什么方子都敢开。
她满足各种女人的各种要求。
龌龊事与肮脏的人心她见得太多,对人早就没信心了。
凤药笑着推她一把,“想什么想入神了。”
“姑姑自去,我累了,需好好歇歇。”杏子如往常一样乐呵呵送凤药出门。
…………
她给了金牌影卫一包药。
“下药对你来说简单吧?”
影卫点头。
“下在那粮商孩子的饮食中。”杏子吩咐。
“所有孩子?他有两个孩子,长子幼女都要下?”
“自然是给长子。“杏子两个指头夹着那包药递给影卫。
“属下多嘴,想要粮商做什么,我可以直接办到,何必多此一举?”
“你只懂杀人。你威胁他,出于恐惧他配合了你,一旦有机会你不怕他反咬一口?做事要周密谨慎。”
“再说这药只让孩子生病,不为要命。”
粮商这些日子实在倒霉。
先头以为自己可以发笔小财,以市价低三成的价格拿到一批新粮。
还可以用陈粮抵一部分,只需出差价,可发笔小财。
谁知某夜醒来,自己竟无端端出现在荒郊野岭外一个废弃的庙里。
明明睡下时自己与娘子躺在宽大的床上。
有人能在无声无息之间把自己带到这里,光这一点就让他胆寒,此人若想要他性命,只在顷刻间。
“你与于大人勾结之事,烦请写下来。”一个声音似乎从很远地方飘来,又似就在面前。
粮商面前点着两支火烛,他端起其中一支,照亮四周,想找到说话之人。
“嗖”,细小的声音传入耳中,手中蜡烛应声而灭。
“叮”一声,那东西落地,他就着微光向地上寻找,是个极细的银针。
“针上有毒,再不听从吩咐,下次这针便刺你眼中。”
那声音若幽灵,像从四面八方传来。
粮商哆哆嗦嗦拿出纸笔,按幽灵大人的吩咐,把自己与于大人交易细节全部写出来。
于大人没出过面,交易的都是那位赵师爷。
写完后,那人发银针打灭另一支蜡,接着粮商便晕倒了。
醒来后,他仍在破庙中,心中苦笑,人家是管劫不管送啊。
深一脚浅一脚走到大道上,拦辆马车,一摸怀中还有散钱,这才顺利到家。
他到了家,娘子连自己夫君刚经历过生死危机都不晓得,睡得鼾声震天。
粮商十分惊惧,却没胆子通知于大人。
他畏惧那个隐藏在暗中的“幽灵大人”。
过了几日,风平浪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于大人好端端还在当监赈官。
他松了口气,这日一家子一起吃饭,刚吃没几口,儿子金宝就蔫蔫的。
乳娘摸摸脑袋惊叫道,“孩子发热呢。”
明明上桌前他还精神百倍,又蹦又跳。
此话刚落,金宝从桌上向旁边一歪,身子滑在地上,随即翻起白眼,口中流涎,手脚开始抽搐。
眼见出气多进气少,像是不行了。
金宝娘扑在孩子身上哭得撕心裂肺,粮商急慌中起身,带翻一堆盘儿盏儿。
一家子瞬时乱成一锅粥。
乳娘先镇定下来,拿个毛巾来塞到金宝口中,以防他咬到自己口舌。
随即拉起大娘子,“快请大夫,找个好大夫兴许还有救,宝儿素日壮实。”
“看孩子病的,哪个大夫最好?”
“这孩子瞧着得的不是普通病,还是请个擅瞧怪病的名医来好,诊金贵点……”
“这会子说什么钱呐,把我儿救下来,要多少都行,你快!去请最好的名医。”
乳娘点头,随即出门。
熟门熟路走向去黄女医医馆的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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