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又说又哭,“你还年轻并不明白夫妻之道,只靠情爱维持不了一生,情爱在婚姻里最不重要。”

    “你别和娘提你心悦之人的名字,污了娘的耳目,我的姑娘不是这等私会男子的下贱女人!”

    那一夜,仿佛把她的青春一下耗尽了。

    她一步从少女怀春跨入心如死灰。

    成亲后,薛二爷的确和爹娘说的一样,敬爱宽容,是个好夫君。

    也是个普通的正常男人。

    嫁进来时,他已有三房妾室,但给足她主母的脸面尊严。

    事情本可以这么下去。

    直到大爷娶亲,一切都变了。

    大爷一直未婚,说遍了京城里门当户对的好姑娘。

    他眼高于顶,一个瞧不上。

    薛家无奈,只得先让老二成亲。

    许多年过去了,薛家已经放弃大爷,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老二身上,婆母也将整个薛家交付到老二媳妇手上。

    薛家大爷终于看上一位小姐。

    亲事办得轰轰烈烈,将小姐抬回家门。

    让薛家二老高兴的是,薛家老大开了窍似的,与这位小姐十分恩爱。

    这小姐就是素夏的姑母。

    她有种让人心静的特质,眉眼如画,温柔似水。

    两老也极爱重大儿媳,以为儿子从此内室无忧。

    ……

    老夫人闭上眼睛,想起第一次见到大嫂的场面。

    她牵着还是幼童的青连去给婆婆请安。

    那一天,她头夜没合眼,睁着眼看着天渐渐亮起来。

    迈进门时,大嫂已经在婆母房中,见她进门,大嫂带着得体的微笑瞧着她。

    她向大嫂请安,抬眼细看对方——

    她实在说不出大嫂不够美的话。

    那女子眉如远山黛,眼如春水波,唇不点而朱,秀气挺拔的鼻梁,像一幅山水写意画里走出的江南女子。

    一股奇异的情绪“忽”地在心底点燃。

    她一向自视甚高,从没把别的女人放在眼里。

    那时,她才知道什么叫“嫉妒”,那种有毒的情绪,能在深夜里啃得她的心生疼,折磨得她面目扭曲。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慢慢变化、失控……

    一想到如此美妙的女人在自己心爱的男子身下辗转承欢,她感觉自己流出的不是泪,是心头血。

    是的,她心悦之人,一直是薛家大爷。

    当初她听说要自己嫁给薛家老二时,还开心了一下,都是薛家的儿子,告诉父母自己要嫁老大应该不难吧。

    父母听她说已有心悦之人,震惊、羞愧、难堪的表情,让她记忆犹新。

    仿佛自己女儿做下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一般。

    母亲不等她说完就起身离开。

    父亲知道她心悦之人是薛家老大时,拍桌子否定。

    虽然同为薛家之子,大儿子就是块朽木。

    为人过于软弱,做事瞻前顾后,耳根子软,唯唯诺诺,没一点男子气概。

    “这个男人爹不会同意,一个男子既无傲骨又无傲气,成不了什么事。”

    爹也走了,将她一人留在空空的屋内。

    屋外阳光灿烂,妹妹们的笑声如银铃一样声声入耳。

    但一切喧嚣快乐都与她无关了。

    他明明如清风朗月,温柔知礼,不好争斗,怎么就成了父亲口中那样不堪的人?

    薛二爷仕途再好,对她有什么用?

    薛家那样的家世,养着一个游手好闲的儿子也毫不费力。

    大公子的确只爱风花雪月,无心仕途,她就喜欢这样的人。

    她早想好,嫁于大公子,两人游山玩水,不做那个劳什子掌家主母。

    逍遥一生,养一群像大公子一样俊秀的孩子们,也是种快活潇洒的人生。

    他们又不缺钱。

    可这世道人情,竟容不下一个没有什么坏嗜好,只是不上进的男人。

    他说过官场龌龊,他不屑做媚上欺下的小人。

    她理解他,他的手为她理过秀发,他同她说过最甜蜜的誓言。

    他也上门求亲了。

    他们无缘。

    他托人捎来信件,说自己永不变心!

    她不嫁他,他就不娶妻,那个位置永远为她留着。

    不到十年,这誓言就被他娶亲的现实击得粉碎。

    她知道自己连孩子都生了一堆,不该怨对方。

    可是她的心不听话呀,夜夜疼痛,眼泪也不听指挥,听着他成亲那晚的鼓乐丝竹,流了一夜。

    她成亲了,生育了,心中仍然只爱大公子一人。

    她把自己套入名门望族的贵妇的框子里,言行举止按照模子来。

    人不自由,心是自由的,她只给一人。

    ……

    那夜,她以为大公子和自己一样,虽另娶他人,可心里也装着自己。

    对于感情,她太理想。

    并不晓得男子与其他女人有过肌肤之亲,又是一位美丽聪颖不输旁人的贵女,他的心移情起来,快得很。

    山盟海誓是男子写就,里头铁了心跟随男子,挖野菜也不移情的,是女人。

    话本子给女人看了,洗了她们的脑,受益的是男人。

    先让她心惊的是他躲她。

    他们本就没多少相见的机会。

    大宴时有心的话,可以说上几句。

    他那两只凤目只随着一人身影移动。

    是他那位新进门的娇妻。

    大嫂眼睛虽不与大公子接触,却红起了脸来,她感受得到夫君的缠绵爱意。

    一想到那薄薄的唇间吐出的甜言蜜语,说给另一个女人听,她就如毒蛇咬着心脏一样难过。

    大公子对妻子的迷恋,从不避人。

    在家族里,大公子地位不算高。

    可在家族女人堆里,他是难得的好男人。

    虽不求着官路经济,可他不缺钱,他多情美貌,不纳妾,一心一意恋着妻子。

    靠着祖宗恩荫,求个一官半职,赶着回家陪妻子。

    两口子蜜里调油似的缠绵。

    大嫂子比着刚进门,眼角眉梢多了许多春意。

    哪个女子不想丈夫与自己情真意切。

    偏这个福气落在大嫂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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