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啊!”
天将放亮时,谢昀突然从榻上坐起。
不对。
昨天的探子一定有问题。
必是有人假冒,因怕被他拆穿,才故意留出动静被府上的家丁发现。
可惜自己当时只顾着掩人耳目,没有静下心来思虑。
他走到窗边看了眼外头的天光,已经到了上朝的时辰。
再安排人手怕是来不及,只叮嘱了府中管事,今日务必将府门紧闭,无论谁来拜谒,只等他回来再议。
……
今天朝上也不太平,因为荀数的退出,司马微的案子又有些停滞。
本来其他人只负责从旁辅助查察。
现在背黑锅的人离奇死了,余下的不能不仔细斟酌。
陛下和门阀们常年斗法,每次都有人被累及,这些年他们早就学会了如何趋利避害。
好在都看得出来,陛下不急着给司马微定罪,所以三台官员也都在相机而动。
……
为防夜长梦多,司马瞻一大早就带了亲王府的几十名府兵去了翟敏住处。
这次没有护院,没有探子,一行人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翟敏本人早已在院中跪等抄家。
司马瞻也不理会他求饶,直接命了人去后院查抄司马靖寄存在此的财物。
正在一间平平无奇的柴房,东墙之下又九尺的地方。
司马瞻看着一口又一口的宫皮大箱从地里掘出来,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翟敏耷拉着脑袋,立在一旁备询。
“本王还有些不解,司马靖既然执意将东西交托在你这里,为何还特意让你绘一张地图给他?”
翟敏老实回道:“王爷当日所言,此处看似危境反而安定,他在朝中的党羽大多在此处汇聚,所以无人会防备他将东西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至于绘制这幅地图,是怕哪天小的为保命而出卖他。”
司马瞻想了想,果然是妙计。
一旦他手中有了翟敏绘制的地图,便是二人合谋,谅翟敏不敢将消息泄露出去。
万一有天他被其党羽反水,还可以将地图交出来。
只要他们一天无法破解,他就可以多活一天。
也难怪他这么有信心。
这幅地图到自己手中已经月余,若不是有易禾相助,恐怕时至今日还查不到此处。
“看来本王这位皇叔,近些年跟着这些门阀权臣没少学到本事。”
翟敏见此时司马瞻心情不差,依着昨夜拂尘子教他的,壮着胆子问了一句:“殿下,您想要的东西如今小的已经如数奉上,不知殿下可否饶了小人一命。”
司马瞻笑道:“想要活命,自然要留下买命的。”
“小人若干年积蓄尽在此处,请殿下笑纳。”
说罢将地下库房的钥匙也一并交了出来。
“难怪拂尘子说你精通奇门遁甲,没想到你这院子看着寻常,竟然藏了如此多的玄机。”
他将钥匙接过,随手递给身边的裴行。
“待这厢的事了断,你随我同去王府,日后为本王效力。至于外头,本王就说今日已经将你就地斩杀。”
翟敏马上跪地磕头:“多谢殿下不杀之恩。”
司马瞻笑笑,这人除了骗了点钱,倒是没有死罪在身上。
既然他还有些本事,那就暂且留他一条命也无妨。
“只是你那贱奴实在可恶,先命人打个半死再说。”
……
待谢昀下值回来再寻人去翟敏去哨探,才被告知司马瞻已经将他的家抄了。
谢昀后悔不迭,还是迟了一步。
他在家中考虑了半天,又命门客替他写了几封密信送出去。
事到如今,算是前功尽弃了。
御史中丞郗原第一个收到了手信。
郗大人啊,监察和弹劾司马微的事先停了吧,司马瞻查抄了王爷的金窝子。
搞不好里面还有你送的大礼呢。
几天没有联系,你那边怎么样?
郗原叹口气马上回了一封信。
同病相怜啊谢相,今日听闻易禾和白青两个人将太常寺翻了个底朝天,把这些年所有的嘉礼簿子都寻了出来。
八成就是日后要一一查找那些东西的来源呢。
……
易禾真的找到了很多嘉礼簿子,并且连夜将他们运送到了晋王府。
东西之多,一间屋子堪堪装下。
今夜他们要对照着司马靖的那一堆宝贝,挨个寻找哪一件是从宫中赏赐出去的,赏给了谁。
只要对得上,那些曾经贿赂过司马靖的朝臣,就一个字也无法狡辩了。
几人忙到半夜,全都觉得乏累,可是还有半数之多没有核完。
“不若本王将亲王府的几个执事找来一起核验。”
易禾揉了揉眼,忍着要出不出的一个哈欠道:“不可,万一这里面寻到了您的署官的东西,可怎么收场?”
“本王当场砍了就是。”
“殿下这就是气话了,虽说朝廷严禁官员私相授受,但司马靖毕竟是亲王之尊,年节或者做寿收点孝敬不是再寻常不过了么?”
见司马瞻还拉着张脸,她又补了一句。
“殿下,水至清则无鱼。”
司马瞻没再应声,重新又坐回去,继续干活。
鸡叫第一遍的时候,易禾终于看见了曙光。
只需多半个时辰,就能差不多全部完成。
她自地上撑着腰站起来,准备再给自己倒一杯酽茶提精神,好在天亮之前能一鼓作气地抄录下来。
这时才发觉房内静悄悄的。
仔细一看,裴行和裴佐手里虽然拿着簿子,但人却在打瞌睡。
至于司马瞻,已经伏在案上睡得安稳。
算了,反正也不剩多少,她自己还能撑住。
一口气喝了两碗茶,她拿起一条毯子覆在背上。
越近天明,越觉得身上直冒凉气。
一转头,看到穿单衣睡着的司马瞻,便起身又拿了一条,轻手轻脚走到司马瞻身后。
毯子刚给他盖上,司马瞻却从颈后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拧住她的胳膊。
易禾想要呼痛,却发觉痛得叫不出来。
耳边只听“咔嚓”一声,想是脱臼了。
“疼……”
司马瞻连头都没回,甚至连眼都没睁开,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废了她一条胳膊。
“殿下,松手,殿下!”
裴行听见动静,三步作两步跨过来。
“殿下,是大人。”
“殿下,你看看清楚,是易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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