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子媳妇儿越说越是激动,越骂也是越难听。那嗓门的音节,也是越拔越高。
不一会儿的工夫,韩国勇家门口的前面,围过来看热闹的人,也是越聚越多。
这些卖单儿、看热闹的人,大多也是化肥厂的职工,或者是职工家属。
下午厂公示栏上贴出的处理公告,到了晚上回家,大家都还在议论。
小李媳妇儿骂街的目的,就是气韩国勇的不公。
再加上韩国勇这几年的为人,谁对谁错,谁给谁穿小鞋,大家伙心里跟明镜儿的一样。
小李子吃力地挤过人群,几步跑到自家娘们儿跟前,一扯她的胳膊。
“我管不了你了是不?不告诉你别来闹吗?你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
“丢什么人?咱们不偷不抢,不占公家便宜丢什么人?你让大伙儿评评理!我们家李子,因为找回那几个破鸡巴编织袋,差点没让一帮驴马烂子攮死!人家小伍子对象,就是厂化验室新来的小柳,也是咱化肥厂的职工吧?让流氓在饭店摸了屁股,他韩国勇看见了,都不敢管。你说他一个领导都当缩头王八,让人家寒心不?小伍子和我家小李子、老王帮小柳那丫头出头怎么了?都是一个厂的,还能看着人家姑娘挨欺负?给我们处分,扣我们工资,凭啥?韩国勇,你要是是个老爷们儿,就给我出来!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小李媳妇儿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韩国勇家大门口就骂。
韩国勇家忍不住了!
“嘭”的一声!
韩国勇她老婆,一把就给大门推开了。
这韩国勇的老婆,在家属院也不是个善茬。
那张嘴可以说,这在方圆十里,也是出了名的刁钻刻薄。
几步站到小李媳妇儿跟前,胸脯一晃,两手一掐水桶般的粗腰。
“我说李子媳妇儿,你骂谁是王八呢?咱这院里,谁是王八不知道吗?是谁天天不要脸的,但凡碰见个男的,就勾搭人家去你家修下水道啊?”
小李媳妇儿一听,当时就冒了火。
指着韩国勇老婆,就和她对骂了起来。
这两个女人,你骂一句,我骂一句。
彼此大声、亲切、频繁地问候着对方的父母。
各种花花词语,真是层出不穷。
要不说,天底下只有会骂人的人,能骂人的人,才是最孝顺。因为只要一张嘴,他走哪儿,都能把爹妈带上。
旁边带小孩儿的妇女,听着她俩互骂,赶紧捂住了孩子的耳朵。生怕孩子学会了这些新鲜的词汇。
听着外面“樊梨花”和“穆桂英”叫阵,屋里的主角韩国勇,就是个铁屁股,那也肯定坐不住了。
顾不上和麻子他爸说事儿,慌慌张张地从屋里跑了出来。
令人感到奇怪是,这韩国勇突然没了脾气,出来说话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我说富友爱人,你有什么意见,可以找我当面谈嘛。在我家门前骂人是不文明,不礼貌的。况且还扰民,是会影响其他人休息的!”
小李媳妇儿也没惯着他,还是接着一如既往的泼辣。
“姓韩的,别跟我装什么文明人!你处事要是公平,我就不找你了。你那天在县宾馆也看见了,是小柳挨了欺负,伍子和我家他,才和那些流氓发生争执的。而且,那群流氓都拿了刀子,说扎人就扎人。那时候你怎么不管?你干什么去了?哦,对了,你那时候正搂着骚娘们儿,亲嘴儿呢!你哪来的时间,管我们小职工的死活?”
韩国勇老脸一红,恼羞成怒地指着小李媳妇儿喊道:
“你血口喷人!你厚颜无耻!你无法无天!你才是搞破鞋!”
“我搞破鞋?你抓住了?韩大厂长,但是你出去偷腥儿,我可是实打实地看见了。那女的,啧啧,那大胸脯子,掂量掂量能有二斤沉,比俩黄米面发糕都大!一口一个韩哥,韩哥,叫的人都骨酥肉麻的。”
小李媳妇儿惟妙惟肖的学着,逗得围观的人群哈哈大笑。
韩国勇挂面般的老脸,涨红的好像个,新切的猪肝一样。
“你放屁!那是我刚认的妹妹。”
“呦,这妹妹认的值啊,陪喝陪玩陪唠嗑儿。我说韩国勇,你也不嫌乎磕碜。哪个妹妹坐哥腿上摸摸搜搜的?哪个当哥的揉妹妹耳朵?嫂子,你都没看他俩那贱样儿?你说说,现在的这女的,长的挺好的,也真是不自爱,一点逼脸都不要。咱也不知道她图啥,没喝过酒?没见过男的?家里没有当哥的?非要搂这老鸡巴登,哥长哥短的,真他妈让人瞧不起!”
小李媳妇儿说完,对着韩国勇无比风情地抛了个媚眼。
“韩哥,你说你扣了我家李子工资,这让我以后怎么活啊?那以后妹妹家的下水道,还得指望韩哥你来通了…”
哈哈,哈哈哈…
围观的大伙儿再也忍不住了。
个个被“风趣幽默”的小李媳妇儿,逗的前仰后合。
韩国勇的老婆,就差没气得头顶升烟了。
瞪圆了一双杏眼,大叫了一声,冲着小李媳妇儿就扑了过去。
“我他妈挠死你,你个搞破鞋的骚货!”
见韩国勇他老婆扑了过来,小李媳妇儿也不是吃素的。揪住韩国勇他老婆头发,伸手就奔她脸上抓去。
“先管好你家老爷们再说吧!”
说时迟那时快,转眼间这俩个女人就打了起来。
这韩国勇家门前,立马就更加的热闹上了。
韩国勇拉着他老婆…
小李拽着他媳妇儿…
“小李媳妇儿,扇她嘴巴子!”
“老韩大嫂子,你掐她屁股蛋子!”
“前面那个老王,你蹲下点儿,我看不着了……”
………
躲在远处墙头的宋金海,给老张头点了一根烟。
老张头叼着烟卷,晃着屁股,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怎么样?金海,这场戏看得过不过瘾?”
宋金海对着老张头一伸大拇指说道:
“老哥哥,我是真他妈佩服你。这可真是竹子长到了家门口,你都笋(损)到家了!不过,你既然让张强他爸去找了韩国勇,为啥还要鼓动我,在处理意见上瓜葛小王和李子?你这么做,就为了让小李媳妇儿去闹他韩国勇?”
老张头嘿嘿一笑:
“只许他韩国勇背后跟咱们耍心眼儿、玩埋汰,就不行我给他来个双管齐下、釜底抽薪?”
宋金海点了点头,紧接着他又问道:
“老哥哥,我也是好奇。张强他爸一辈子唯唯诺诺的,什么事儿都不争个长短。就连当初张强和小六的事儿,他也就是说,能保住孩子工作就行,怎么处理他都接受。我纳闷,你是怎么说动他,让他去找韩国勇的?”
“唉!”
老张头也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
“其实,当初韩国勇偷拿我钥匙,私自找他弟弟去捅咕灌装机这件事儿,就他们三个人知道。后来,他弟弟出了事故,这老张也找过韩国勇。也不知道他韩国勇用了什么路数,这么多年一直封着他的嘴。”
“前一阵子,要不是他儿子惹了祸,伍子他们几个住院。他们两口子跪在我的脚下,我还真不知道这老家伙儿守着这么个秘密。金海,你可知道,当年哪怕有一个人站出来,肯为我说句公道话,我都不至于主动下放到锅炉房那个破地方。”
“这么多年,我忍着心性,闷着头干我自己的。直到伍子这小犊子给我当了徒弟。操,扯远了。还是说张强他爸,这老棺材瓤子吧。那天在医院里,他领着他媳妇儿,跪在我和伍子面前,非要让我去找朱光喜求情。我呢,当然不可能白给他帮这个忙,于是就和他两口子提了一个条件。就是向厂领导还原当初的事情,给我一个清白。我本打算这个条件留着给我退休,讨名声用的,谁想到这韩国勇会小人得志,先他妈欺负我和伍子。”
宋金海听后也是一阵叹息。
拍了拍老张头的肩膀,算是给他一个无声的安慰。
“韩国勇,都他妈是你!我他妈这辈子嫁你,真是丢了大人了!”
听这声音。
估计是那边韩国勇她老婆,打不过小李子媳妇儿,把气撒在了韩国勇的头上。
“哈哈,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老张头一把拉过宋金海,搂着他肩膀趴在墙头上,一起看着韩国勇家。
现在韩国勇的近况,用两句成语就是:狼狈不堪,苦不堪言。
他老婆调转了出气的方向,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了他的身上。
看着韩国勇被他老婆揪着头发,撕扯着衣服,宋金海的心里,也是别提有多解气。
说心里话,从韩国勇当上副厂长的那天,宋金海心里就憋着一股气。
副厂长这个职位,他也确实盯了很久,按资历他甚至排在了韩国勇前面。
在正科这个位置,宋金海已经坐了五年。工作能力上,大家也是有目共睹。唯一他宋金海不会的,就是钻营。
本来,老郑病退了以后,老朱向农资局推副厂长的第一接班人就是宋金海。
甚至农资局的组干部还派人下来,专门找宋金海谈过话。
就连宋金海也以为一切都是板上钉钉、手拿把掐的时候,突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韩国勇竟然玩起了弯道超车。
宋金海不是输不起,他是不甘心输给韩国勇这个小人。
………
“走吧,金海,咱俩找个地方喝两盅?”
老张头一拍宋金海。
“不看了?”
宋金海问。
“还看这怂货干什么?金海,咱俩打个赌吧!”
“赌什么?”
“赌他韩国勇明天就得让人,把公示板上的处理公告撤了。而且伍子他们,还屁事儿没有!”
老张头笑着看着宋金海。
”哦?你就这么确定?行,我和你赌一把。不过咱哥俩儿赌什么做输赢?”
宋金海见老张头这么肯定,顿时也来了兴趣。
“呵呵,我要是输了,你再去锅炉房澡堂子洗澡,我老棺材瓤子给你白搓一个礼拜后背,外加小茶水伺候你。”
宋金海点头表示同意,然后饶有意味地问着老张头。
“那我要是输了呢?”
“你输了,简单。你他妈主动去把胖刘,给老子找回来!宋金海,我到现在都还想弄死你,你说你那嘴咋就那么欠呢?整的到现在胖刘都不搭理我。”
“哈哈,你啊你啊,行,就这么定了!走吧,老哥哥,咱俩喝酒去吧,今天我请你喝酒。你都不知道,咱家属院对面,新开了一家年猪烩菜,老毙了!那血肠熬得,真他妈地道……”
………
第二天一早,有关于韩副厂长家门口的大战,成了全化肥厂最大的谈资。
食堂里,工区内,小路旁。
工人们成群聚在一起,津津乐道地讨论着,关于韩国勇家门口大战的各个版本。
但是不管每个版本如何变化,唯一相同的就是,韩国勇因为搞女人让她老婆挠了。
今早的上班,韩国勇是从厂区的后门偷着进来的。
饶是这样,还是有不少本厂的职工,看到了他倒霉的尊容。
看着他们看到自己后,除了打招呼以外,就是各种偷笑和窃窃私语。
韩国勇当时,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低着头,韩国勇用手上的公文包挡住了他的脸,然后飞快地跑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把公文包扔在沙发上,韩国勇一屁股坐在椅子里。
掏出了烟,刚想放进嘴里。一张嘴,脸上撕裂的疼痛,就差点让他把早上吃的饭吐出来。
狠心扔掉手里的烟,韩国勇的手用力地猛拍着桌子。
“贱人!贱人!都是他妈贱人!
“咚咚咚,咚咚”
门外的敲门声,让韩国勇暂时收起了脾气,对着门口轻喝了一声:
“谁啊?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财务科王科长,她很有礼貌的刚张嘴,想和韩国勇打着招呼。
“韩副厂长,我来找…”
可当她看到韩国勇那满是伤痕,一张五线谱的脸时,就是一愣。
“韩副厂长,你的脸?”
韩国勇用手一挡,尴尬地笑了笑,然后磕磕巴巴的说着:
“没事儿,没事儿,昨天,昨天晚上,逗猫,让猫挠的…猫挠的…”
韩国勇家的事儿,整个单位都传遍了。王科长当然知道韩国勇明显就是说谎,可碍于人家是领导,她也不好说什么,就破下驴地安慰道:
“哎呀,那得去打狂犬疫苗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那猫爪子多埋汰啊,什么花柳,梅毒的,老韩啊,你可不能大意啊!”
韩国勇当时脸上一绿。
“嗯嗯,王科长,你来找我是?”
感觉自己说错了话,王科长也是尴尬地笑笑。
“哦,我怎么把这茬忘了,你看我这记性。韩副厂长,昨天我和科里的小张去了县宾馆。准备把这个月咱们厂,在县宾馆挂账的招待费结算一下。可是经过我和县宾馆财务的对接,发现我们有一笔你签字的餐饮费严重超标。”
王科长边说边从挎包里翻出一张单据。
“哦,那天几个兄弟市县的采购商来了,要和咱们厂订购一批化肥,我和朱厂长打了招呼的。可能那天人多,有了点小超支,不过这不算太过分吧?哈哈”
韩国勇也是边说,边接过了王科长递过来的单据。
“小超支倒是没问题,上面要是检查我也能说的过去,可是…可是…韩副厂长,你这超支的,未免有点太多了吧?”
韩国勇打开单据,先是扫了一眼底下的落款签字。
确认是自己的笔迹没错后,这才认认真真地,从上到下仔细地核对起来。
松鼠桂鱼一份,东坡肘子一份,野山鸡炖蘑菇一份……
没什么问题啊?
再往下一眼,底下一行小字差点让他惊掉了下巴。
“聚精阁:避孕套一盒,五粮液一箱,中华烟五条,蜂蜜黄金馒头两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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