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县县衙,自从时疫爆发,就一直作为每日官员处理公务、接受病情汇报的场所。

    苏家医师,每日也在这里研讨病情、交流经验。

    七天前,苏家医师们就已经发现,病情迟迟不见好转。

    四天前,医师们又发现新送来的药材,品质极差,有的甚至是假药。

    这才明白为什么病情会一直拖延。

    发现情况那一天,苏湄作为苏家家主,并没有选择隐瞒,而是立马向朱县令说明情况。

    朱县令虽然生气,但是当下瘟疫形势严峻,只能协助苏家继续治病救人。

    还嘱咐在场所有人,一定不能让百姓知道这件事,以免动摇民心,不利于救治。

    然而此刻,礼县县衙,县里为数不多、还没发病的人,把县衙围堵得水泄不通。

    “还要瞒着我们到什么时候?这几天,病的、死的人越来越多,是不是想让我们都死绝了?”

    “就是,为什么要瞒着我们苏家用假药的事情?怎么还能让这样的大夫给我们看病?”

    “对!有这样的大夫,用假药治病,能治好什么?”

    “是不是不想管我们了?朝廷是不要我们礼县百姓了吗?”

    群情激愤,时疫爆发已然有月余,在场的人,或多或少, 家中都有人生病、死去。

    人群中有些妇人边说边落泪,哭得撕心裂肺。

    “我家公已经去了,他当年可是戍边将士。如今我男人又病了,他若再有三长两短,你让我们孤儿寡母怎么讨生活?”

    “这样的大夫,为什么不抓起来?为什么还好好的?”

    “抓起来!抓起来!”

    “今日县衙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自己把苏家人都绑了,押去州府、去京城,让天子来判一判!”

    朱县令躲在内堂手足无措,“这可要怎么办才好?”

    时疫救治不力,若再加上百姓暴动。

    他已经不去想三年考校的问题了,而是在想这乌纱帽还能不能保得住。

    而苏湄和一众医师,被人群围堵在其中,推推搡搡中险些受伤。

    “老乡们,你们别急,我们医者是最希望病人赶快好起来的,我们已经在想办法了,你们不要再聚集了,会染病的。”

    朱县令当缩头乌龟,苏湄只能自己站出来解释、安抚。

    “你们别着急,我们已经在调整经方了,你们已经在这儿围了半天了,大夫们都没去巡查,那些等着看病的病人又要怎么办?”

    可苏湄越解释,百姓越激动。

    “你别再哄骗我们!”

    “我们不相信你!”

    “大家可认得我?”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来,强撑着放大音量,尝试压过众人的哄闹。

    关月白跨步走到人前。

    “是关娘子,是人美心善的关娘子!”

    “关娘子!”

    “是那个小娘子,医术好,脾气也温和。”

    这次苏家带来的医师中,女大夫不算多,关月白就是其中一个。

    关月白听到众人议论,温婉一笑。

    “看来大家还是记得我的,那大家能否听我说一句?”

    “七天前,我就已经修书去了京城,想必现在,新药材已经在运来的路上了。所以大家,先回去等消息好吗?”

    关月白的几句话,确实让人群安静了几分。

    可人群中一位大娘站出来,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关娘子,得罪了!今天谁说都不行!必须要有个说法!”

    人群又向前涌来,几步之间,推倒了几位苏家医师。

    苏湄只能尽力把人都拦在身后,自己挡在最前面。

    “好!别再挤了!”苏湄挥手高呼,“我是苏家家主,我跟你们走!”

    “你们把我绑起来、关起来,都行!”

    “让剩下的这些大夫,让他们继续给病人看病,什么时候病情好转,你们什么时候再把我给放了,怎么样?”

    听到苏湄的提议,人群一下缓和下来。

    “家主!不可!”

    大夫纷纷出言阻拦。

    他们也觉得委屈啊,全天下没有哪个大夫,不希望自己的病人快快好起来。

    苏湄抬手阻止众人再劝下去,“老乡们,我跟你们走。”

    这时两三个年轻壮汉跳出来,一左一右架住苏湄,往县衙外走去,“苏大夫,得罪了。”

    “慢着!把人留下!”

    县衙外,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驮着一位黑衣披风少年,立在门前,身后还跟着两队骑兵。

    “是戍边军!”

    人群中有人认出骑兵身上的标记。

    “把人松开!”

    苏湄借着火把的光亮,看清翻身下马走来的少年。

    “九……公子?您怎么来了?”

    少年面容虽然稍显青涩,可威严的表情和紧随身后的佩刀护卫,吓退一左一右架着苏湄的青年,他们立马松了手。

    少年扶住苏湄,“是关娘子给我报的信。苏伯父,有没有受伤?”

    苏湄摇摇头,“还请九公子,不要责怪他们。”

    少年点点头,转身护在苏湄身前,掏出一块令牌。

    “我乃戍边军魏禀德将军的亲外甥,大夏朝九皇子——安平王云遥。”

    在边城,可能不是人人都知道九皇子,但一定知道戍边军,这很有威慑力。

    身份一出,现场的百姓一片哗然、惶恐,立刻下跪叩首。

    “草民参见安平王!”

    云遥身长八尺有余,站在人群中,自带一股威压之势。

    “礼县的事情,我已听说,早在七天前,我就已经起草奏折呈递给陛下。这件事情,自有陛下定夺。”

    “若苏家有罪,也必有大夏国国法处置,但,在我大夏国土上,决不容许乱用私刑!”

    百姓们连连告罪,不敢再反驳。

    “你们的难处,我也知晓,所以我特地带兵前来,今晚就前往周边县、州,为大家寻找药材。”

    “还望大家稍安勿躁,我云遥在此承诺,大夏国必然不会置百姓性命于不顾!”

    躁动的百姓听到九皇子都亲口承诺,连连叩首谢恩。

    县衙人群散去,云遥亲自交代诚惶诚恐的朱县令,看护好苏家医师,便带领两队骑兵向城外连夜奔袭而去。

    “殿下,咱们先去哪里?”

    云遥回望一眼夜幕中的礼县。

    “先去周边五县,实在不行,就直接去甘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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