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雪堂,灯火通明。

    已经入夜了,院子里却依旧没有安静下来,仆妇婢子们来来往往。

    到了门口,华秋苹止步,脸色十分难看:“太师进去吧,我不便入内。”

    怀夕不明所以,当她被婢子领到院子里时,惊呆了,只见院子当中放着一个巨大的浴桶,一女子坐在浴桶里,婢子不断地往那浴桶里倒冰块,可是那女子还是不断地喊热。

    她的身体就像一块被灼烧的铁一样,那些冰块被倒进了桶里之后瞬间就融化了,那浴桶上方竟然萦绕着一层白气,怀夕抬步上前,一把抓住华絮的手腕,入手冰凉。

    “太师!”华絮虽然不断地在喝水,即便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泡在水里,她还是嘴唇干枯,她的身体是冷的,却还是感觉到热,热得她恨不得把自己的皮撕开,只是,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夏怀夕。

    怀夕面色凝重地捏着华絮的手腕:“你有孕了?”

    华絮大惊,一把抽回手:“不可能!”

    怀夕看着她:“坊间的流言是真的吗?”

    华絮如今只是花信之年,她浑身是水地坐在浴桶之中,狼狈不堪地看着怀夕,自惭形秽,摇了摇头:“不是真的,当时我脑袋空白,只是觉得热才脱了衣裳。”

    怀夕眉目一凝:“你是特意去寻镇龙塔的是吗?”

    华絮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怀夕,眼神复杂,自从赵溪亭登基之后,就很少召见她,他总是在找夏怀夕,甚至临死之前,把整个大雍都交给了夏怀夕,那自己的这一生又算什么,成为他眼中一粒可有可无的棋子,更可恨的是,他已经死了这么久,她还是无法接受,她恨这些镇龙塔,若不是这些镇龙塔,赵溪亭肯定不会短折而亡,她的确是去寻镇龙塔的。

    “你看到了什么吗?”怀夕看她眼底翻涌。

    华絮眼眸低垂,没有说话。

    怀夕垂眸看着她:“若是你想死,你就别说了,如今你有了身孕,但是,你的身子根本受不住,不仅是你,你肚子里的玩意也会死。”

    “火龙。”华絮的声音犹如轻叹:“我去灵岩山是为了找那座镇龙塔,想着用什么方法能瓦解那座镇龙塔,恰逢我堂兄会一些机括之术,我就请他一同前往,可是那镇龙塔依旧如往常一样纹丝不动,不管用何种工具,都没有办法。”

    肚子里像揣着一块烧红了的铁,皮肤又是凉凉的,若不是华絮有求生的意志,她早就死了。

    其实,她也有私心,听夏怀夕说自己怀了身孕,她突然问道:“赵溪亭是真龙天子,莫不是那镇龙塔镇的就是他?”

    怀夕摇了摇头,赵溪亭是玉龙三太子,不可能是火龙:“然后呢?”

    “就在我们以为要无功而返时,突然听到一声吼叫声,紧接着眼前一阵红光,一股强大的热气把我和堂兄推得很远,当时,我倒地,往亮光处看了一眼,就见到一条浑身是火的龙从镇龙塔中飞了出来,它翻滚着,嘶鸣着,那火光瞬间就将我们吞没了,而后,我就没有知觉了。”

    “火龙吗?”怀夕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了一件衣裳递给华絮:“你先起来吧,我替你瞧一瞧。”

    华絮一脸怀疑地看着她:“你会看这个?”

    怀夕轻笑出声:“莫不是你忘了曾经我在京都清邪祟的事情?”

    华絮当然有所耳闻,那时李柔贞差点就疯了,还是被夏怀夕救回来了,如今安然无恙,还嫁了高门。

    虽然怀疑,但是华絮并不想死,但是一从浴桶里起来,她就感觉自己受不住。

    怀夕抓了一块冰塞到她的嘴巴里,看她穿好了衣裳,就捏着她的手腕往屋子里走去。

    华絮突然感觉到一股凉气从自己的手腕蔓延至全身,她有些错愕地看着怀夕。

    “怎么了?”怀夕牵着她入了内室,让所有的仆妇婢子都退了出去。

    “你还真是有些本事。”华絮眼神暗淡:“难怪”

    怀夕让她在床榻上躺下:“什么?”

    “没什么?”华絮躺下之后摇了摇头,难怪赵溪亭为了她竟然破戒了。

    怀夕一松开华絮,华絮却难受地去抓她。

    怀夕只能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一手抚摸在华絮的肚子上,轻声问道:“若是我猜的没有错,你应该是东海的十一公子,是或不是?”

    三界之中,只有三条火龙,只是另外两条已经作古。

    东海的十一公子,敖筠只是一条只有五百年的火龙,算得上是稚童了。

    怀夕眉头紧皱,这镇龙塔与狸将和子虚元君脱不了干系,莫不是子虚元君和广力菩萨生出了龌蹉,就要灭龙族?

    镇龙塔,镇的肯定是龙,说不定九座镇龙塔里镇的都是龙。

    华絮突然感觉自己的肚子动了动,她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她的衣衫已经被褪去,因为多日不进食,只喝水,已经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了,所以,肚子上那个龙的形状就格外明显,巴掌大小。

    怀夕松了一口气,继续轻声细语地说:“你现在寄居在凡人之躯,这凡人是受不住你的,若是她死了,你也活不了。”

    若真的是火龙,出了镇龙塔就应该直接回东海,而不是寄居在凡人的体内,除非他遭受了重创,如果没有寄居之所,就会魂飞魄散。

    敖筠似乎有些焦躁,在华絮的肚子里乱窜,华絮紧紧地抓着怀夕,疼得满头大汗:“太师,现在要怎么办啊?”

    疼,真是太疼了。

    怀夕取出一粒灰扑扑的珠子:“我这里有一粒东君的日盈珠,凡人受不住你身上的火,这日盈珠倒是能承受,何况这日盈珠是东君之物,至阳之物,能驱除你身上的魔气,待你入了这日盈珠,我亲自送你回东海,如何?”

    这时,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你是谁,本君凭什么相信你?”

    “吾乃怀夕君。”

    敖筠满腔怒火:“你和那狸将是一伙的,我不相信你。”

    怀夕叹了一口气,如今自己真的是风评被害啊,明明是子虚元君和狸将作恶,反倒是自己背上了这骂名,她叹了一口气:“现在,我不会让这个凡人喝一口水,也不会让她食冰,最多一刻钟,她就会死,到时候,你就等着灰飞烟灭了,这院子里的人都退下了,你也寻不到下一个寄居体了。”

    华絮震惊,这个夏怀夕这是完全不顾自己的死活了。

    敖筠咬牙切齿:“无耻!”

    怀夕带笑地把日盈珠放在华絮的嘴边:“好了,出来吧,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如果不珍惜,那这个机会就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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