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部落果然是爱好和平的。
当天晚上,朱能令新军将士在王庭附近扎营。
恩克派人送来粮食和酒,还有能歌善舞的姑娘,给新军将士们表演节目助兴。
可惜朱能严令新军营中,不得随意生火,这是铁的纪律。
在大明境内的时候,沿途有地方官府提供粮食补给,还能架锅烧米做饭。
从出关之后,将士们便一直只吃随身携带的干粮了。
好在新军待遇委实不错,干粮中连肉食都不少。
虽然苦一点,可行军打仗,哪有不吃苦的呢?
将士们都还能接受。
不能生火,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新军的马车上,携带的可都是火药。
一旦起火,后果不堪设想。
前来唱歌跳舞的草原姑娘,也只能在新军营地的四周架起篝火,在外面表演草原部落独具特色的节目。
引来全体新军将士远远观看,不时发出一阵阵叫好之声。
那边的游牧民也立即报之以热情的回应。
双方一片乐融融和谐相处的景象。
谁又能想到,就在不久前,两边还是不死不休,不共戴天的仇敌呢。
此际竟仿佛真的成了睦邻好友!
草原部落以极大的“诚意”,欢迎大明天军的到来。
一夜欢庆,到深夜方散去。
第二天一早,北元王庭里,却又是杀气腾腾。
有了大明新军撑腰,恩克开始清洗乌格齐哈什哈生前的亲信。
这亦是朱能的建议,双方可谓是一拍即合。
恩克进一步稳固自己的权力地位,昨天说放过他们,不过是为了安定人心。
也是为了防止他们狗急跳墙。
如今有大明新军在一旁坐镇,便可放手施为了。
朱能也正需杀人立威。
很快,双方一起抓出了数百名曾经与乌格齐哈什哈勾结的“乱臣贼子”,交付大明新军,执行“枪决”和“炮决”。
也让王庭里尚未亲眼见识过大明新军厉害的北元贵族,好好见识了一下大明枪炮的厉害,从此坚定“永远和平”的信念。
“朱将军,王庭内部的乌格齐哈什哈余孽已经全部清洗了,接下来,该将他的部落全部铲除了。”
营帐内,朱能坐在正上方,恩克跪坐下首,低头向朱能行礼道。
人的底线只要被突破,就会不断突破。
在几天前,恩克虽然想过归顺大明,但在当时的他看来,即使归顺,大明至少得封自己一个世袭亲王吧。
说不得还要给他接旨也不用行礼的特权。
这样才符合恩克草原大可汗的地位。
毕竟,身为草原上的最高统治者,他可以与大明讲和。
但大明也应待他以礼,不能让他失了国格。
可这种想法,随着恩克正式降明,在朱能的步步进逼下,他不得不一退再退。
恩克只觉得面对眼前的大明将军,便有若面对一尊可怕无比的魔王一般,令他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
对方显然没有什么要对他特别礼遇的意思,恩克也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反正明军不会一直待在草原上,等他们走了,自己还是那个至高无上的草原大可汗。
而今向大明屈膝,不过是稍微忍耐一时而已。
日后还可以借大明的势力,弹压草原上反对自己的势力和部落。
让自己一脉的统治,永远稳定。
如此算起来,即使是向大明上贡,即使跪下迎接明使,也并非完全不可接受。
明使可能也就每年来一两次,不过每年委屈自己几天罢了。
换来长长久久统治草原,凌驾于草原上所有人之上,这笔账,算起来不亏!
恩克很好的转变了心态。
“不仅仅是乌格齐哈什哈的部落,草原上所有不愿意归顺大明,不愿意臣服大明的部落,都要全部铲除。”
朱能纠正了他的话,声音中含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与杀气。
说完,虎目深深望了恩克一眼。
对于这小子心里的算盘,朱能心里跟明镜似的。
杀了乌格齐哈什哈之后,恩克已经没有了退路。
若是不将乌格齐哈什哈全家老小都杀掉,将他的部落在草原斩草除根,恩克往后恐怕寝食难安。
毕竟,乌格齐哈什哈的部落,真的很强大。
他那一族,在草原上也有着极高的威望。
一旦乌格齐哈什哈的儿子站出来高呼讨伐恩格,那恩格可不仅仅是汗位不保的问题,弄不好就要人头落地,乃至整个部落都会被灭。
草原部落之间的争斗,素来残酷无比的。
不过,朱能也很乐意帮恩克一把。
毕竟,恩克投降了大明,而乌格齐哈什哈与大明为敌,正好用他的部落来杀鸡儆猴。
要让草原部落从此永远爱好和平,永远只会载歌载舞,不会再拿刀枪和弓箭南下侵掠大明,就必须让他们知道大明军队强大与可怕。
让他们知道,得罪大明的后果,是他们万万也承担不起的。
只是朱能并不着急,新军将士一路长途跋涉,人困马乏,先休息几天再说。
二来嘛,恩克虽然降了,但后续该怎么处理草原部落,朱能也并不清楚。
他只管领兵打仗,善后的处理,可不是朱能擅长的事情。
这需要上报朝廷,等朝廷那边做决定。
反正恩克既然降了,就要负责解决几千明军的粮草问题,他并不急着回师。
但捷报要早日传回去,让太孙殿下放心。
“将军说得极是,所有不臣服大明的部落,都应该全部铲除。”
下方,各部落首领对朱能的话,报以极为热烈的响应,一个个脸上洋溢着欢快无比的神情。
自己降了,若是别的部落不跟着降了,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别人眼中的“元奸”,成为了背叛草原部落的人吗?
那怎么能行呢?
必须大家所有人一起降!
对于那些胆敢不降大明的部落,就该全部灭掉。
将他们的战士统统杀掉,将妇人和孩子抢过来,给自己的部落做奴隶,将他们的牛羊马匹都变为自己部落的财产。
到时候,自己的部落将变得更加强大。
草原上也没有人敢说自己是“元奸”,是草原的叛徒!
如果不清除那些部落,等大明天军一撤,恐怕他们就会遭到草原上牧民的唾弃,以及其他部落的群起围攻了。
必须让他们全部都归顺大明!
这就是眼下众部落首领的心态。
大家同为草原部落,有福我先享,有难一起当。
老子都投降了,你竟然不投降,你岂不是会在心里骂我是“元奸”?
我的名声还要不要?
你这样决计是不行的。
必须大家一起投降!
不投降的,就别怪兄弟我心狠手辣了。
“你告诉我乌格齐哈什哈部落的所在地,让周边的部落,挡住他们逃跑的路,等过几天,将士们都休息好了,本将军便出兵,灭了乌格齐哈什哈的部落。”
恩克闻言,顿时喜出望外,立即便去布置了。
……
另一边。
朱棡调集了十余万大军,浩浩荡荡出关。
身为藩王,他本来只有直属三卫兵马能自己随意调动。
但朱棡坐镇太原多年,周围各卫所里面,皆是他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将领。
更何况,还有傅友德这位军中威望极高的老将在。
一听到晋王调兵出关,各卫所的将领,便立即率军赶至。
这种现象,在明初其实很普遍。
后来朱棣造反,以八百府兵起事,杀了朝廷监视他的大臣,北平附近的军队,便都跟着朱棣一起反了。
这也是为什么朱元璋在朱标死后,要对功勋武将痛下杀手,而不是仅仅解除他们的兵权,让他们回家怡养天年。
说白了,解除兵权对这些人根本没用。
他们能凭借自己在军中的人脉和个人威望,不用朝廷下发命令,也照样指挥千军万马。
毕竟,军中有无数曾经在他们麾下当过兵的亲信。
如今朱允熥虽然在进行军改和裁军,但才刚刚起步不久,尚未完全掌控所有大军。
边关地区的推进更是缓慢。
各卫所的将领明知朝廷有严令不许派兵出关,可晋王一声令下,他们马上便将朝廷禁令丢到一旁,听从晋王的号令了。
为了防止被新军和北元发现,大军出关后,朱棡派出了大量或人,或十几人为一队的精锐骑兵,清理可能靠近大军的游牧民,避免暴露行踪。
另一方面,他的大军,也只能远远跟着,不敢距离新军太近。
直到这天,朱棡终于听到了大炮轰鸣的声音。
声音极远,甚至都听不太分明。
反复倾听,仔细辨认后,才最终确定。
“张辅的军队,终于与北元交上手了。”
朱棡喜出望外。
“新军士兵都是精锐,又有马车作为倚仗,可以挡住北元骑兵的冲锋,他们之间的战斗,会持续很久。”
傅友德凝望着远方道:“听这声音,我军离战场的距离刚刚好,可以令三军将士先行休息,养精蓄锐。”
“等两个时辰出发,待抵达战场时,应该刚好便是双方大战结束之时。”
朱棡微微点头。
北元灭掉张辅的三千精锐新军,必定精疲力尽。
到那时候,自己的大军再发起进攻,就能取得一场空前的大捷。
张辅和三千新军战士,都会战死,成为这场大捷的祭品!
朱棡当即传令,三军就地休息。
如此过了两个时辰,炮声止息。
他唯恐错过战机,不敢再耽搁,命令大军立即前进。
日落时分,十余万大军终于抵达了大明新军与北元骑兵交战的战场。
触目望去,尸横遍野。
让朱棡最震惊的,并非战场的惨烈。
作为多年镇守边关的藩王,这种场面,他见多了。
可战场上,朱棡预料中的北元骑兵没见到踪影,只有大明新军仍在。
朱棡侧身回头,望向傅友德,便见他的瞳孔内,亦唯剩深深的震憾与不可思议。
一脸见鬼的表情。
此时,大明新军已缓缓靠近过来。
他们明显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按理说,应该有不少伤兵,有大量的减员。
可朱棡的目光望过去,便惊奇地发现,这支新军,还是原来的模样。
经过一场激战后,人员竟然没有减少。
地上漫山遍野的尸体,难道都是元军的?
“这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朱棡吞了一口水,目光内皆是骇然。
此时张辅已率领新军将士,赶到了距离朱棡数百步远的地方。
可他没有下马来见礼,甚至都没有摘下脸上佩戴的魔王面具,只有一双黑眸盯着朱棡,冷冷开口。
“晋王殿下,朝廷严令,藩王不得擅自率兵出关,有抗旨不遵者,严惩不贷,殿下为何率大军出现在此?”
说话间,张辅一挥手。
哗啦啦!
哗啦啦!
身后的三千新军立即开始行动,炮上弹,枪上膛,进入了随时准备开启作战的状态。
风声呼啸。
落日西斜。
朱棡身上的马似是骤然受惊,扬蹄而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嘶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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