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一抬眸,微微一怔。
“微臣……”
人生第一次,他说话如此没有底气,甚至还有些心虚。
夜景湛冷冷一笑,深邃的眸子里弥漫着浓浓的醋意。
“你担心她?”
乔一寒潭般的眸子紧了紧,垂在身侧的大手缓缓握成拳头状。
“没有担心……”
夜景湛显然不信,从前的乔一,鲜少与人打交道,对女人更是避之犹恐不及。
可如今,他对苏汐月显然与对旁人不同。
“只是……怜悯。”
乔一搪塞似的别过脸去,面对着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金水河。
“毕竟是前朝太子,沈小公子小小年纪,便被折辱成那般模样。”
“丽贵人身为前朝公主,受天下人敬仰,被举国上下的贵公子们争相追捧和求娶,如今却要这般忍辱苟活。”
“自然惹人同情。”
夜景湛侧过身去,与他并肩而立,目光深邃而冷厉。
“朕竟不知,冷漠孤傲的乔一,今时今日竟然生出了恻隐之心?”
“到底是对他们姐弟的怜悯,还是对她一个人的怜悯?”
乔一吞下一口唾沫,面不改色道。
“皇上此话何意?”
夜景湛不语,只是静静的伫立着,同乔一一起倾听着那潺潺的流水声。
他同乔一很早就认识,那时候他在回府的路上,救下了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乔一。
乔一虽许诺定会以命相报,却时常拒他于千里之外,不愿与他多说半句话。
就连乔一这个名字,也是在夜家被灭门那年,他才知道的。
他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乔一是哪里人。
他感激乔一在他落难的时候挺身而出,一直陪伴在他身边,无条件的帮他造反、夺权,甘愿为他所用。
可他断断接受不了他觊觎他的女人。
“乔一可曾有过心爱之人?”
乔一寒潭般的眸子微紧。
“不曾。”
夜景湛意味深长的侧目瞟他一眼,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所以你亦不懂得心悦一个人的滋味?”
见乔一默不作声,他继续道。
“你觉得朕的丽贵人美吗?”
乔一脑子中忽的闪现出,月光下苏汐月那张泪水潋滟的俏脸。
“很美!”
夜景湛背在身后的大手一紧,声音邹然间变得冷厉起来。
“你有没有在闲暇的时候想起过她呢?”
乔一冷嗤一声,莫名其妙的侧目望向夜景湛。
“偶尔……会。”
夜景湛忽的咬紧牙关,气息缓缓加重,大手蓦的扯住乔一的小臂。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以后不许你再想她!离她远些!”
他还从未对乔一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乔一蹙眉,寒潭般的眸子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
“微臣……遵旨便是。”
说罢,他拨开夜景湛的大手,扬长而去。
寿康阁大厅,凌绮罗端坐在正位上,眉头紧锁。
“我要来福……”
东方玉林趴在奶娘的怀里,哭闹个不停。
凌绮罗用尽了各种法子去哄劝他,都无济于事,这会儿听到他的哭声,心情烦躁的厉害。
“太后,皇后娘娘来了。”
方嬷嬷一边给她奉茶,一边低声禀报。
凌绮罗眸色一亮,迫不及待的扶着方嬷嬷的手臂起身,巴巴的望向门口。
“母后万福!”
萧霓仙一袭明黄色云锦凤袍,款款迈步进门,在她的跟前低下身子。
“怎么样?带来了吗?”
萧霓仙神秘一笑,抬手接过奉喜奉上的方形锦盒置于掌心。
凌绮罗这才舒了口气,笑颜如花般接过锦盒交给方嬷嬷。
“那便开始吧。”
“奉太后懿旨,今有太监江来福,恃宠而骄,居心叵测,谋害皇嗣,扰乱宫闱,罪不可赦。念及其曾有微功,不忍极刑加身,特赐鸩酒一杯,自尽,以正宫轨。现昭示后宫,望引以为戒。”
通传太监的声音,沿着宫内的夹道,一遍又一遍,响彻整个后宫。
寿康阁后院的柴房内,江来福拖着受伤的右腿,亦步亦趋的行至窗前。
远远的,他便看到一众太监浩浩荡荡的移将过来。
他赶忙抬手稍稍拢了拢凌乱的头发,狰狞的老脸上勾起一抹笑意。
太后不顾皇上的反对,将他抢到这寿康阁来,定是为了给他服下那假死之药,而后送他出宫的。
一想到出宫后那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他就抑制不住的兴奋。
只是今日他这一走,应是再也见不到太后和玉林小公子了吧?
想到这里,他阴鸷的眸子里竟泛起了泪雾。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众太监迅速掠入柴房内,整齐的列队。
一个面容白净、身着绛红色太监服的小太监款款迈步进门。
“江公公!”
小太监在江来福的跟前,深深地作揖,直起身的时候,眸子里却带着明显的鄙夷之色。
是凤眠阁里的掌事太监,祁远竹,江来福一眼便认出了他。
上次在御花园里,他们两个曾因为一盆花起了冲突,他还打了他一记耳光。
那时候祁远竹还叨叨,说总有一日,他会将这一巴掌还回去的。
今日太后怎的派了他前来。
“短短几日不见,江公公竟识不得我了?”
祁远竹下巴微仰,居高临下的阴笑着。
江来福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一双眸子不安的瞥向门外。
“今日怎的劳烦祁公公亲自来了?太后娘娘她……”
祁远竹冷冷一笑,欺近一步挡在江来福的跟前,挑着眉狞笑道。
“江公公别看了,太后娘娘身子不适,现下可没有闲暇亲自过来送你上路。”
说罢,他挥手示意身侧的小太监将鸩酒壶端过来,翘起兰花指,小心翼翼的倒出一杯,双手奉到江来福跟前。
“江公公,今日便由小的送你上路吧?”
他口口声声自称“小的”,笑容却阴森到令人寒碜。
江来福低眉望一眼杯中的酒液,满脸惶恐的抬眸望着祁远竹。
“这酒是太后赐给咱家的?”
祁远竹勾着唇角,笑容愈发的诡异了。
“自然是。”
江来福不由得吞下一口唾沫,老脸上惶恐之色愈发浓了。
“祁公公,可否容咱家再见太后娘娘一面,毕竟咱家在她老人家身边侍奉了那么久。”
“哈哈哈……”祁远竹笑声如鬼魅般,“自然是……不行。”
江来福忽的瞳孔放大,拖着受伤的右腿,踉跄后退几步。
“要不让咱家见见皇后娘娘也成,祁公公,你就给咱家行个方便吧!”
他用近乎恳求的语气喃喃道。
祁远竹脸上的笑容忽的止住,挥一挥手,几个小太监便扑将过去,将江来福束缚起来,按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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